《（樱兰）The Sonatina of Tamaki Suou》明生

5、4.

　　一首曲子，如果两个人一起弹，就是一辈子。

　　环的导师，眼睛不大好使。黄昏的时候眼睛会特别涩，最喜欢吃橙却不知道什么是orange。说得准确一点，是色盲。完全分辨不出来的大约只有橙色，并没有严重到只看见黑白的地步。

　　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前辈介绍他说：“这位是Mr.Rose，你未来几年甚至一生的导师……”末了，Rose自己却添上一句：“我有点色盲，分辨不出橙色系的颜色。”一边说着还一边盯着环身上的橙色外衣。环嘴上礼貌地问好，心里却有点尴尬。那以后他再没在导师面前穿过橙色的衣衫，平时也没怎么买衣服，衣柜里只剩下当初带来的一件。

　　Rose的年纪不是很大，三四十岁。碧绿的眸子，笑容灿烂的爱尔兰男人。头发是橙红的，多少有点讽刺，他却喜欢拿自己开玩笑，说什么“照镜子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是亚洲人”。日常的穿著都是一个套路的，衬衫牛仔裤之类，像个初涉社会的学生。正式场合的着装却是很认真的，西服或者长袍，都是讲究的式样。这一点上环和他有点像，所以更多时候这两人不像师生而更像朋友。但起初他们两个并不特别亲近，Rose的课不在环的课表内，除了偶尔Rose来找环了解下他的情况，或是约出来喝喝酒，也就没有什么交集。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环和Rose也不会真正熟络起来。人一生需要遇上的人那么多，却不是和谁都能亲密无间。否则形形色色的爱与伤害还不把人累死。环和Rose，正是刚好有了那么一个契机。

　　那天，环不过是转了一个街角，然后看见Rose和一个男人在接吻而已。并不十分绵长的吻，Rose却仿佛用尽了力气。很快二人分开了，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潇洒地离开——如果忽略那人微颤的手和Rose眼角的泪光。在巴黎的街头，这样的情节时有上演，没有人会留意与自己无关的开始或结束。

　　环只觉得，在那日的阳光下，Rose眼角的光特别耀眼。

　　晚上，Rose约环喝酒，说了一个动听的故事。环老老实实地当了一晚的忠实听众，意外地为自己赢来了一个好友。

　　和所有的故事一样，从相遇到分离，以及其中令人疲倦的分分合合。Rose和那人是同学，爱了很多年，有过一些承诺。最后走到了今天，那人决定了离开法国，问Rose愿不愿意一起走。Rose摇头，两人吻别，转身走进人潮。环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而是Rose说的年少时许下的最终没有实现的诺言：“那时我们到霍尔兹堡参加莫扎特诞辰的纪念活动，我站在广场中央对他说，总有一天我要在这样的广场上开一场演奏会，不管音效如何。上半场归我，下半场归他，结束的时候我们四手联弹，把心目中的一辈子，留在那里。”

　　环想，那样的话，是不是等于把半个心，分给了对方。又或者是，把我的一辈子，给你一半。

　　虽然没有实现，但是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心已经飞出了胸膛，降落在那人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