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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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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最深,春风卷着草香掩盖湿臭。一缕光斜映道上,狱卒打开锁链,来人一瞧狱中环境,莞尔道:“想不到阶下囚一个样,王爷这些日过得可好?”
赵懿轩用草根系发,人躺在木板上,着粗布麻衣,面色灰黄,然英气不减,反多亡命之徒的狠戾。他见来人,扬眉笑道:“不劳季老爷费心,本王过得很舒坦。”
舒坦?季子槐瞅着青藓斑斑的墙,以及墙角的那一窝老鼠,冷笑一声,把两本《雁形战册》丢到赵懿轩面前,再道:
“想不到王爷如此心机。”
赵懿轩笑容冷却,阴着脸说:“本王也想不到会被你识破。”
两人互相打量,季子槐居高临下的审视,却感到一股杀意,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地后背发寒。
为了让他和青魇决裂,赵懿轩可谓煞费苦心。
季子槐赞扬道:“王爷真是苦肉计的行家啊,听说你与青魇在西郊遇狼群袭击,我倒是奇怪西郊怎么会有狼呢,原来是王爷自己养的。”
赵懿轩没忍住,哼笑起来:“呵,没想到你能查到这个地步。”
“小人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王爷果真不择手段。”季子槐恭谦道。
赵懿轩略有不满,道:“季老爷来此地不单是为了套话吧?”
“当然不是,”季子槐讥讽道:“王爷把自己都赔进去了,青魇却不闻不问,我这是替他来瞧瞧王爷,免得王爷太伤心。”
“···”赵懿轩低头,手指搅一根草丫,用指腹搓成死结,他忙自己的事,对季子槐的挑衅不以为然。
季子槐继续试探道:“王爷,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怎么与我斗呢?”
赵懿轩扬起狠戾的脸,干燥的乱发遮不住双眼的恶毒,他狂言道:“不要危言耸听,季老爷,你根本还不配!”
“是,我是不配。可最后呢,···还是我赢了。”季子槐得意的笑了笑。
“本王故意输给你。”
“哈哈,有趣。”季子槐怎么瞧赵懿轩都是丧家犬。
赵懿轩被赶出炎国,此生不能踏入一步,没有地位如何与他争?——竟然还敢说“故意”?
死鸭子嘴倒挺硬。
赵懿轩背过身,面朝石墙,凄幽幽道:“若是来看本王笑话的也够了吧。”
可不是嘛。季子槐心想:若不是你对青魇心存歧念,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青魇只属于他,呵护那么多年,怎能忍受另一个人轻易得到。
季子槐有自信,只要两人还在一起,凭他寻花问柳的本事如何不能令青魇原谅他?
先除外患,再解内忧。——所有的事都在意料之中,包括青魇自己都不知道的迷惘,季子槐亦计算在内,可唯独两件事,他从未想过。一是赵懿轩苦肉计的份量,二是赵懿轩追求男人的本事。
半年,不,严格的来说一个冬季。
下棋、较量、狩猎、聊事。一粒粒的琐事堆叠,就像庭中的棋盘,被毫不起眼的黑白棋子铺满。——亦或者不经意的对望,微笑,调侃。季子槐欠下的寂寞,都被赵懿轩的小事一件件补满。
“赵懿轩。”
狱中凄冷,看望者层层筛选,困苦到赵懿轩以为是梦。
黑衣美人掀开面纱,白玉般的面孔,精致艳美,流盼华景,更有望不穿的骄傲与威风,
赵懿轩张合干燥的双唇,呵笑一声:
“想我吗?”
“想。”青魇皱紧眉头,扒开干草,再抬起赵懿轩的脖子,为他理顺额发。
赵懿轩抓住青魇的手指,抚到腕上,那抹冰冷细腻依旧,不过肉少了,于是他又调笑道:
“何故瘦了,难道你为我食不下咽?”
青魇老老实实点头,还“嗯”一声,乖顺而真挚,令赵懿轩忍不住算计:
“我渴了。”
青魇瞅瞅四周哪有水盆,一个没留心,赵懿轩趁机含住他的双唇,再挤进一根舌头,不断吸吮唾液,发出淫口靡的“啪嗒”声。
甘甜流入,赵懿轩攀在青魇腕上的左手往对方袖子里探,一节节的摸,落在冰腻的胳膊上,再狠狠一捏。
“唔!”青魇嘴唇被咬破,他疑惑的看过去,剪水瞳映着脉脉秋水,美艳无比。他问道:“为何?”
赵懿轩舔两下唇瓣,再把男人放开来,上上下下打量,纤腰系着一根墨带,勒得好紧。
赵懿轩瞧青魇表情呆滞,似意犹未尽,便忍不住下流道:“难道你不想?”
青魇也不反驳,给人亲亲,咬咬算不上什么。他抹掉嘴角的血渍,冷道:“我只是奇怪你哪来的气力。”
赵懿轩在牢里食的都是干馒头,鲜少有水喝,而床更是压得骨头疼。他知道青魇心疼,也不亏他减少饭量,等的就是此刻。
“看见你就浑身气力。”这可不是风流话,赵懿轩说完便躺回去,四肢疲软下来,甚至后背都开始冒虚汗。
青魇见此,要赵懿轩等一会儿,也不知去哪偷了许多鸡蛋和饼,回来的时候浑身鸟毛。
他打开牢门进来,捧着一堆东西,不小心摔个鸡蛋,“啪”的一声,他吓得双脚掂起,等了会儿没反应,还弯腰瞅一眼。
赵懿轩忍不住问:“你以为是什么?”
青魇严峻道:“陷阱。你们凡人会造陷阱。”
赵懿轩看着这个傻子,无奈的笑了。
青魇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还疑惑的“嗯?”一声。
那瞬间,赵懿轩突然有种很奇妙的幸福感。
不枉他输给季子槐。——很值得。
···
青魇待赵懿轩吃饱,便垂下骄傲的头颅,哑着嗓子道:“抱歉,若不是我借你的兵书回来看,季子槐也没法陷害你。”
赵懿轩用手掌压住草堆里的《雁形战册》,其实季子槐和承德公主玩声东击西,他早就知道了。——将计就计罢了。至于《雁形战册》里的账本,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赵懿轩用食指抬起青魇的下巴,暧昧的询问却是压抑的语调。——他故意输给季子槐,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补偿”。
青魇小声吐出两个字:“逃狱。”
赵懿轩收回手指,指甲狠狠的掐着手掌。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一种悲哀。
——无数的连环计,无数柔情陷阱。
难道他惨得不够彻底?
难道他做得还不够多?
他究竟要怎么做这个傻子才能上当!
选择他是这么难的事!···亦或者季子槐并非装腔作势,青魇的确不会离开他,真的有那么犯贱的去爱他!
赵懿轩气笑了,他深深的凝视青魇,挖心般吐露着真情:“如果没有你,自由有何用?权利有何用?”话一顿,他抽一口气,捂住脸,顺着眉骨收回来,揉捏鼻梁的酸涩,叹息道:
“你走吧,青魇,让我好好冷静冷静。”
青魇愣一下,随即爬上床。
赵懿轩听见声音,压抑着怒火,忍不住便要吼出声时,青魇伸出爪子挠他的脑袋,他记得,虎族安慰孩童的手段。——他究竟有多迟钝!——这实在太残忍了,他到底明不明白
!
赵懿轩感觉自己快心碎了:“你走开···”
青魇打断他:“你不是说要带我看遍炎国山川吗?”
“什么?”赵懿轩有点糊涂。
青魇柔声道:“你不是要我做武将,忘了?”
赵懿轩想起来了,是林中的约定,当时他承诺道:“等本王当上皇帝后,带你看遍壮丽山河,更让你作为武将,用尽浑身本事。”
可那只是权宜之计。若没有季子槐这么一闹···
青魇把赵懿轩的脑袋搂过来,压在自己肩上,看着铁栏外的夜空,温柔道:“没关系,我亦失去了权位。——若炎国不接受你,虎族的山川大河会接受你。”
赵懿轩抓紧青魇的后背。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因而浑身发抖:
“你不是怕族人责难你吗?”
的确如此,可是青魇走一趟人间,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做事鲁莽,横冲直撞,甚至以为荣耀比命还重要。——他根本不想死,人世间有这么多可爱的人,有欣笑笑、小素、阿熊、何紫,以及赵懿轩。
青魇认真的回答:“懿轩,若有你相伴,我定能面对一切。”
这个傻老虎,赵懿轩闭紧眼睛,用力拥住他,恨不得揉进心肉里。
多好的宝贝,至真至诚,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宝贝。
赵懿轩松开怀抱,面对青魇干净柔亮的笑容,他只能暂且忍耐一下:“等我三日。”
青魇愕然:“为什么?···你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
“不,我舍得!”赵懿轩镇定下来,用手抚摸面前佳人的黑发,一顺到底,再收回手来,露出无害的笑容:
“一些俗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