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诺一亚

2、第 2 章

　　赵天孝本来想既然回不了家就干脆躲在办公室里面加班算了，结果看了好几个小时也没处理完一份文件。赵天孝到饮水机的地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然后趴在窗台上看手机。
　　没电自动关机，强行开了几次都失败了……充电器也忘在了家里。
　　可恶。
　　不是没有想过被家里知道后的结果，不是没有被这样的设想煎熬过。赵天孝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结束这种恼人的局面，结果却是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以一种最不恰当的方式摊牌。
　　他和李诉，近十年的感情。
　　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的密不可分到毕业后的坦白，包括之后的交往，这近十年来所受到的煎熬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本来当段小冉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打算破釜沉舟跟家里讲明白，然而之后段小冉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似乎让自己产生了一点点希望。他还记得段小冉说的话：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开始相信只要再有一点点时间，让家里的人越来越喜欢李诉，那么哪怕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或许也就不会被反对了。
　　然而这个希望在母亲带回来任秋水的时候破灭了。母亲那种对待准媳妇似的态度和不容抵抗的决定让他在一瞬间疯了。
　　“我喜欢的人，从来就只有李诉一个而已。”
　　这样的话，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和家里说的。
　　至少还没有想到过要说。
　　就那么说了出来。

　　咖啡涩而无味，赵天孝索性将杯子放了一边去，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烟盒，是同事结婚的时候送的，结果一直扔在抽屉里面从来没开过。李诉不喜欢他抽烟——这种地方他固执的可怕。
　　李诉……
　　说起来还没有给他说一声这边已经炸开了锅。不过，段小冉应该也告诉他了。拾起公司座机的话筒，指尖按下一串熟悉数字。
　　“小诉。我。”
　　“你在哪里？”
　　“公司……你，都知道了？”
　　“嗯。小冉都跟我说了——她还在我这里。”
　　“没回学校么？”
　　“明天一起回学校。”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赵天孝听见自己和李诉的呼吸声吞吐在电流之间。
　　“李诉，我爱你。”
　　“我也是。”

　　其实最让人绝望的不是老天爷给了我们太多的磨难，而是不知道磨难之后是不是大团圆的结局，这种看不见光明的未来相当的让人绝望。
　　李诉想起以前和赵天孝去泰山的时候，为了看日出他们决定在夜间攀登十八盘。其实南天门很高的，不过在黑得不见五指的夜里，你总会误以为眼前看得见的那一点亮光就是南天门。
　　事实上它只是一个小卖部罢了。
　　然后你会相信，下一个，下一个或许就是南天门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下一个，南天门突然到了。
　　那个时候，李诉明白希望到底有都么重要，他在黑暗中握紧赵天孝的手，他相信这里就是自己的希望。

　　放下电话，李诉睡不着。他走到客房看段小冉，段小冉大概是确定了自己不喜欢女人之后就特别没警惕——否者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怎么胆敢跑来一个大男人家里过夜？更何况，这个女孩是段小冉。
　　李诉给小冉拉上被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糊里糊涂的。
　　发现段小冉有一定程度“异性恐惧症候群”的是李诉，说起来喜欢耽美的段小冉大概在潜意识里面其实是希望男人们全部成双成对然后自己就安全了吧？这件事情只有李诉知道，段小冉说这是交换条件。
　　李诉回忆起那时候段小冉的样子，眯着眼睛微微露出牙齿的笑容，像是不容易驯服的野猫。
　　为什么会患上这种奇怪的心理疾病，段小冉不知道，李诉更加不可能知道。
　　第二天段小冉起床的时候李诉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有面包牛奶还有李诉的便签，大意就是不许不叠被子不许不吃早餐不许翘课一类。段小冉捏着鼻子偷笑，然后朝牛奶里面加了五勺咖啡——段小冉讨厌纯味牛奶，段小冉本来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的。
　　之后上学，段小冉站在马路上抬头看着安静的天空，好平静。
　　昨天……真的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了么？有时候，看来只是大人们喜欢夸大其词，地球依旧在转，不是么？
　　后来有人拍段小冉的肩膀，段小冉回头，看见一个美人。
　　“我是任秋水，可以带我见见李诉么？”
　　段小冉偏头，就是这个女人啊？姥姥带她回去的那天自己有打工所以没有回去看。长头发杏仁儿眼，是老人家心里头比较认同的那一类媳妇——听说是姥姥旧友家的女儿，只是后来她父母随工作调遣离开这座城市，两家人才生疏了。
　　“有什么话我帮你转达。”段小冉在心里已经把她划入了“敌人范畴”。
　　任秋水笑起来，段小冉不知道怎么得就想到了笑里藏刀这句成语。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塞给段小冉说，“那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然后很亲昵地挽起段小冉的肩膀。
　　“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告诉舅妈。”
　　这么快就自己对号入座了么……段小冉厌恶的撇开女人的酥手，然后咯咯咯咯的狠狠踩着地面跑开。
　　袋子里面，是李诉送给赵天孝的东西。
　　段小冉想了想，把他们全部塞进自己宿舍的柜子里面。
　　再后来，段小冉接到了姥姥的电话。
　　“东西还给人家呢？”
　　“嗯。”含糊其辞的含糊其辞。
　　“那个贱人怎么说的？”
　　“您……叫他什么？”段小冉一瞬间呆涩下去。姥姥……居然说这样的形容词？？那个也算是大家闺秀的姥姥，从来不会说重话的姥姥……“贱人”两个字像块地雷，突然轰得段小冉的世界电闪雷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