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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五章 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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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他干脆地否决了她。
“可是——”07101974174还想说些什么,他举起了一只手,为这个话题划上终结符号。而就在他要迈步的时候,亲卫队里的一人突然发难,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余下三人都放倒了。
“伏倒!”若狭依言而行,同时向门口看去。今天执行的是绝对机密的任务,除了将军的四人亲卫队,只剩下一个普通守卫。一阵乱响后,缩在一边的、和她们相处半个月的科员倒下了,大量的血从他身上的血洞里流出。
07101974174早以一记肘击和锁扣从背后死死扼住了将军的脖子,两人一齐滚倒在地。那个事先偷袭的人敏捷地避开子弹,一脚踹开墙边松动的金属门,躲进了主机房。若狭只听到子弹打在金属板上的声音和弹壳落地的叮呤轻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惊讶至极。
“快帮忙啊!”07101974174冲着她吼道。反手将太刀拔出,若狭不假思索地斩向离自己仅有一臂之遥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的将军。不料他竟然在一瞬间挣脱了07101974174的钳制,又一把抓过若狭的头发,带着她的头狠狠砸向地板。
她眼前直冒金星,嘴里和鼻子里又苦又麻,尽是血沫,头皮也疼得发炸。他站起来踩住了她的手腕,弯下腰想夺取她手里握着的太刀。然而她抓得非常紧,并没有任何松手或服软的意思。07101974174再次扑向他的背后,用手指抠住了他的脸,咬住了他的脖子,仿佛是想通过一口森森白牙将血肉撕裂。而若狭也在拼命地挣扎,她的手腕末端已经渐渐失去知觉。
三个人扭打在一起,她用余光看向门口,射击的准星还在游移,可见是瞄准的那人还在犹豫。忽然间,将军反扣双手,将07101974174扳过背脊重重摔到了地上,若狭趁机抽出手朝他的小腿捅去。他一跃避开两人,落到一旁。07101974174一边往外吐出血块,一边用手撑起了身子,两个女人都已是鼻青脸肿。
“尽量不要开枪,”他对门口仅剩的忠心守卫高声叫道,“设备会损坏。”
“你总算发现这点了。”07101974174笑着说道。她和若狭一左一右忽然同时出手,向他袭去。
“只需瞄准。”他这么说道。07101974174抱住了他的双腿,不顾落在身上如雨点般的重拳。若狭挥舞着沉重的太刀,直直刺向面前男人的心脏。在他如炬的沉稳目光前,她没有任何退缩。
骤然间一切声音都在枪响中消失,她看到07101974174的表情变得扭曲,似乎警告她“小心”。与此同时,炽热的、炸裂的痛楚从小腿上蔓延开来,她手里的刀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一股极强的力量将它从她手中击落了。
晶莹的碎屑在眼前散落,若狭张大了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她比生命还珍视的烛台切光忠几乎是从中断为了两截,一半朝他们那里飞去,另一半落在她的脚边。将军敏捷地扑向那半截刀刃,然后将它刺入07101974174的脸,留下了一个手掌那么长的口子。他从额头划过左眼一直到酒窝,肉都翻了出来,溢出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半边脸颊。她呻吟着,咒骂着,依旧没有松手。枪声又响了起来,这一回的枪口对准了她。然而很巧地,在她的腾挪下,子弹只擦过并击碎了她的吊坠。
“若——狭,”她的声音痛得几乎不成调子,“若——狭——”
而若狭此刻正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染着她的血的子弹头和弹壳都掉在了她旁边,小腿上开了个血洞,好在没伤到骨头。她向门边的那人看去,尽管眼前一片模糊。她抖抖索索摸到刀柄,一时间竟忘了该用什么姿势握刀。用颤抖的手举起残刃,她再次朝那个男人的脖子斩去。
温热的、在指间飞溅并散的开血液;过于轻巧的、已经不习惯的手感;钝炖的、斫入肉和骨头的阻碍……
她的心被撕裂了,撕得粉碎,连同意识和理智。
“若狭。”轻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睁大眼睛望向声源,一双干枯的手将带着血的另外半截刀递给了她。她立刻将那两部分一起抱到怀里,怔怔地看着身首分家的男人。
“他死了。”跨坐在“将军”的尸体上的她在听到这句话后长长舒出一口气。刚刚她切断了他的喉咙后并没有停手,而是由潜意识继续指挥动作,直到彻底锯断了他的脖子。
贴着脸颊的刀身替她的脸颊涂上了一层血污,她滚烫的脸贴着这冰凉的刀,07101974174和那个背叛将军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连最简单的护理都没做就直接走到操纵台边,检查起了运行的各项数据。
她脸上的血很快就凝成了形状可怖的痂。在看到能源那一项的时候,07101974174皱起了眉头:“耽误的时间太久,动力源不够了……要重新设定。”
“我等你,”她双眼无神地望向她,用死人衣服裁成的布条绑住小腿止血,“我一定要回去。”
“可你的刀已经……”
“没关系,有御守。只要我回去,他就能活过来。”她将残刃收入刀鞘,拖着伤腿趴到地上,然后眯着眼睛将散落的细碎颗粒和碎片也一点点收了进去。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在地上一片片用手按过去时喉咙里一甜,一口血喷到了面前。她轻轻干呕了几下,也没当成一回事,而是继续在那一片区域搜寻。
“你小心点。”07101974174还不太适应瞎了一只眼睛后的视野,连摁按钮时都是小心翼翼的,更不用说改写代码的速度也被大大拖慢了。
“没事,反正也活不长了,”她笑了笑,“那个人也是站在你这边的,我都没想到。”
“这些天不好和你私下说,旁边都是耳目。”她不愿多谈。
她看向门口被放倒的最后一个守卫,和她串通好的内应从机房和外面通道连接的通风口逃了出去,折回到室外后干掉了他,那个出口还是她十天前才发现的。脸上的剧烈疼痛在不断让她分心,也令她不敢说太多话或是做出任何表情。
被打碎的坠子放在她手边,外壳已经半碎,照片也损毁了,好在夹在里层的那张还没事。她小心地将他的照片用指尖挑了出来,放在了手边。今天她忽然惊觉他已经陪伴了她这么久,从初遇的西历2205年至今,已经有了二十一个年头。
物是人非,已经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包括她自己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世之道、身份、职业、相貌——包括今天的破相——等等;然而笑面青江依旧在相片里保持着鲜活,并且在她的记忆里永不褪色。
“可以了,”07101974174说道,“再等十分钟。”
然而传入耳朵的却是很小的哭声,那声音听了让人心尖发紧。
“我越来越憎恨这个未来,”她听到了她的啜泣,“随便什么代价都好,阻止它吧,谁来阻止它发生呀!杀了我也行……”
“很多人都——”她还没将“在努力”说出来,就听到了她不顾一切的哽咽声:“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相信选择了这条路并为它奋斗的审神者绝对不止我一个……大家都在阻止时间空洞,都想把这个悲惨的人间地狱从现实里抹除掉。但是,为什么现在都看不到曙光啊!为什么它还在继续啊?不是应该消失的吗?!”
07101974174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失掉的时候,偏偏命运还要向我索取更多!我的荣誉感,我的身份,我的尊严,我的良知、道德、生命——全部、统统都拿走了,还要怎样?”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我最爱的刀都不放过,连烛台切光忠都不放过……我叫我一定要救你,我救了;我要我一定要把烛台切光忠带回去……可是,可是啊!万一我回去以后御守没有发动呢!我……我……”
她捂住心脏,那里痛得快要裂开似的,已经分不清那里还是腿更疼一些。
“你要放弃吗?”她望向她,那张狰狞的、血流满面的脸让她瑟缩了一下。
“肯定不!我不要啊啊啊啊——”咬着牙将拳头砸向地面,若狭大声地叫喊着无意义的单字音——仅仅是凭借本能的吼叫。她不在乎有谁会听到,有谁会想什么,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这一刻能减轻一些负担……
“那就坚持下去,”她沉着地说道,并不理会她发出的噪音。
将一切吼出来后她感觉好多了,至少嗓子哑了,精神疲了,无力再继续折腾下去。顺从地被07101974174扶到连接机器的嵌入槽中,若狭躺平了,07101974174替她重新用布扎好了小腿上的伤口。
没有降低身体副作用的催眠注射液,也没有应急药或抗生素,更没有遏制辐射慢性作用的长期药——这意味着若狭在到达那里后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这将是她最艰难的问题,没有之一。
她将刀抱在胸前,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心安又心痛。望向身边的07101974174,她看到她抿了抿嘴唇:“祝你好运。如果可能的话,我倒希望在另一个未来能遇见你……不用认出来,擦肩而过就好。”
“真巧,”她喃喃说道,一滴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眼角,“我也是这么想的。”
“闭上眼睛。”
“好。”
她依言照做了,强烈的倦意侵蚀了她。在入睡之前她听到了07101974174的指导:“只要你对检非违使的部队宣誓并愿意被打上烙印,他们就会服从你的命令。你的坐标是大本营附近,需要你自己去结识和收服他们。你放心,不会很难。”
“他们会不会对烛台切光忠不利?”她喃喃说道。
“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她的声音变轻了,“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一切在于你。”
是吗?原来一切在于我?
如果,我的选择可以决定未来的话……
最想要的是,在本丸醒来的、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子的那一个,还是千疮百孔、用泪水和鲜血铺垫成的这一个?
没有悬念,没有对比,显而易见——只有后者真实存在。
醒来的时候她身处于一片温暖之中,他的气息环绕着她。拥抱着她的是两条结实的手臂,像对待脆弱而又心爱的宝物那样环住了她的身体。她正伏在他的胸膛上,耳边还能听到他的心跳。两人身下是一片焦土,而头顶的天空则是血一样的炽烈红色。
“烛台切光忠?”若狭小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啊。”他睁开眼睛,轻声应着她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