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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八章 重逢 ...

  •   明明身处睡梦中,明明还想多贪恋一会儿这样什么都不在乎、都不记得的浑浑噩噩的状态,为什么还是能感到眼泪从眼角泌出,为什么意识中一块不肯熄灭的角落总是在高声提醒?一想到睁开双眼后将看到的景象她就无法忍受,想要大叫着发泄自己的不甘和愤懑。
      然而事实摆到了面前,她只能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她和烛台切光忠,和囚禁她的人,和被关押的同僚们,乃至于和这个时间点的“自己”,都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想要抹除掉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就必须从现在硬下心肠,怀着将一切颠覆的勇气推倒重来。

      有那么一瞬间若狭憎恨起了自己,连带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但是下一秒钟她就放弃了,因为从现在起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一切,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干燥的空气似乎让鼻腔和喉咙都粘在了一起,忍受着那种沉闷窒息的感觉,她坐起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灰扑扑的居室,不同于本丸里那种明亮朴素的布置,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大本营的色调阴沉简陋。
      “有人吗?”虽然在牢房的地面上睡了这么多天,她的骨头依然在地板上硌得生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无从辨别来到这里的准确时间。无星无月的天空不真实得像是平面上涂抹的颜料,又如同缓缓流动的黑色漩涡。她让灵力向外延展,在探察到头顶上的空洞连接的是不可知的时间后便垂下了手臂,继而抬起了头。
      那片黑色似乎要将视线吞没,她努力回忆着临走之前听到的信息片段,尝试着将它们重新组合在一起。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她立刻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把短刀——它的身体是盘旋在空中的狰狞兽骨,和她印象里的敌人一模一样。
      若狭楞了一下,脚钉在原地,没有条件反射地做出御敌的姿势。完全接受自己的新下属无疑需要时间,尤其是他们原本都是敌人。那具没有声带的骨架发不出声音,它引着她来到了建筑外围,这里时不时有暗堕刀的队伍与她擦身而过。
      紧紧抱住了双臂,乍一看到它们离自己这样近,恐惧就不由自主地占据了身心。她发现自己很难克服这种厌憎的感情,只能尽量不去看它们。带路的短刀拐进一个房间,她踏了进去,竟然看到成箱的木炭、玉钢和砥石,还有盛在大水槽里的极多的冷却材。火炉里的炭烧得正旺,将房间烤得热乎乎的,站了一会儿就要出汗。
      “锻刀室?”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带给她了一丝亲切感。若狭走上前几步,这时一把身体呈现出莹莹绿色的暗堕打刀抱着一堆木炭走了进来,码到了箱子里,然后往挂在墙上的簿子上记了一笔。等它离开后,若狭这才走了过去,翻开查看数字。
      “木炭运输据点——会津,鸟羽,江户;冷却材运输点——鸟羽;玉钢运输点——鸟羽;砥石运输点——鸟羽……”熟悉的名词一跃现,她立刻回想起了从前付丧神们的出阵。在资源点发现补给后带回本丸早已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也就是说……
      “——都是从历史修正主义者手上拿过来的。”若狭正这样想着,又有一把太刀过来存放一批玉钢。尽管它们对她的存在没有恶意或任何好奇,她还是在它来取账簿的时候避开了。
      “没有锻刀的刀匠吗。”走近了火炉后她自言自语。她不认为自己仅凭回忆就能完美模仿出本丸那位锻刀匠的水平,而且,万一她在这里锻出了刀剑男士,一定会引起骚乱……而这大概是不可能的。走到边上她才发现这炉子里的火焰是黑中泛紫的色彩,十分古怪。

      比起本丸里像人一样活着的生气勃勃的刀们,驻扎这里的暗堕刀更像是在把自己当作“物”。虽然也有人类吃喝休憩的本能,却完全省略了感情和交流,只是沉默地按部就班。若狭没有和他们更深接触的意愿,绕着走了一圈后便准备出阵。
      刀剑男士可以随着她的意思结成队伍,而暗堕刀们却是自动编成了小队,不需要她多说一个字。她只能将这归于已经写入他们意识里的使命,然而这样也好,她实在记不得自己对敌时敌方阵营的编制。
      “无论我去哪一个时代的哪个地方,都会有另一个我穿越时间来阻止,”若狭挥挥手让它们先散开,自己想着心事,“除去一开始循序渐进地熟悉每个时代,结束了第一次的探索之后就可以随意进出……也就是说,我的出击顺序先尽量按照初始的来。”
      微微的不协调感传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原本应该流畅无阻的思路像是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她蓦地醒悟暗堕刀已经在往这里搬运资源,也就是说,它们已经在相应的区域建造了分据点。暗堕刀由着她坐在门前石阶上出神,它们并不管她在那里做什么。
      现在她所在的应该是自己就任审神者不久的某个时间点,刚才的账簿上木炭记载的地点的最末位是“江户”,而冷却材只有鸟羽一处,也就是说……
      “我的目的地是‘我’曾经到过的第七个地点,江户时代的元禄,西历1688年到1703年之间。”她重新站了起来,集结了队伍。
      不同于在本丸时的六人小队,历史修正主义者带的小队数量是审神者的好几倍——可她总是有一种错觉,自己带的不是“人”而是“器物”,这种感觉在她心中久久萦绕。她放弃了询问它们原本的主人在哪里,也不想着去多接触它们的事。将双手伸向天空,若狭在深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熟悉的灵力波动渐渐笼罩了溯行军们所在的整片区域。

      一想到马上要看到自己的刀,她心里蓦然生出了一种胆怯。就算是有心让这些刀相让也不可能,她很怀疑它们是否能理解“手下留情”的意思,更何况她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前结束这一切。

      “那个时候的我……”咬住了嘴唇,她没让自己哭出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掠过眼前,她稳住心神,再度睁开双眼时,她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山峦,平原和丘陵。瓦蓝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喜悦,相反地,只有愈加深沉的痛苦。
      “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每走出一步,踏出的响声都如同耳边的雷鸣。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她知道,若是第一次做了逃兵,就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勇气站到相同的立场上。
      被囚禁虐待的悲惨生活,毫无意义的伤害和死亡,人们眼里不抱希望的呆滞眼神,孩子的眼泪。除了往日的甜美回忆,她还想到了这些令人痛苦不安的部分。积极地把最残忍的部分翻了出来,若狭说服自己即将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经历过的最黑暗的部分。

      “但是,我怎么能怀着击败他们的信念?办不到的,那都是我的刀啊。”

      溯行军不需要她的指挥就自动散开了,前往各个营地作为补充的驻守兵力。她跟在其中一支队伍后面,强迫自己去想如何跟踪他们在时空里的移动轨迹的事情——可是答案是无解的,她现在还没看到他们。送她回来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没有指导她更具体的方法,一切都要她自己去探索。
      “没问题的,”若狭安慰自己,“最后的我确实找到了本丸,我做到了。”
      可是你被杀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心里说道,你被卷入了火焰,活活烧死。你作为历史修正主义者所率领的历史溯行军也被击溃了,你作为审神者所掌控的刀剑男士也被攻击,动手的人是跟随在你身后的检非违使。
      审神者受了重伤会被强制传送回去,我在那个时候也许只是再一次被回到了现世,她对着那声音分辨道,而且被刀捅穿的那次事后我也没有找到伤疤,可见致命性的伤害是会被抹除的。
      可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没有给出这样的承诺啊,那个小声音得意极了,忙到头来还是为了别人铺垫道路,你只是做了一块可悲的垫脚石。

      这样就够了。若狭平静地摇摇头,够了。

      正在行进的六人小队忽然不动了,然后自动排成了阵型。没来由的,她立刻明白了这是感应到了敌方气息,慌忙躲到了一旁能遮蔽身形的灌木丛里。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烛台切光忠担任队长时的索敌调侃:“趁敌人的疏忽大闹一场……如果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再好不过了。若狭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指甲扣进了肉里。他还被扣押在现世,仅此一点,她就绝对不能放弃成功后回去的念头。
      因为离得远,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兵戈相交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便看到干脆利落解决了敌人的付丧神们有说有笑地走了过去。她慢慢探出身子,于是看到了站在队伍中间的、穿着白衣绯袴的自己。
      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来不及抒发更多感慨,她远远地尾随着他们迂回向前。看着刀剑男士们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地将溯行军斩于刀下,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和起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等待“那一刻”的来临上。在斩灭了首领队伍后,她看到了自己闭上眼睛伸出了手,赶紧在他们被传送回本丸之前冲了过去。
      积聚了多时的灵识比她的步子要快,从她的全身逸散了开来,先一步锁定并探查到了移动的轨迹。很不幸地,这次只解析出了一小段距离,连时空的入口在哪儿都摸不到。一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一边茫然地望着他们消失的那个点。作为第一次这不算坏,她鼓励着自己,然后站了起来。

      被破坏的溯行军们的形体已经化为乌有,地上只留下了数把断刃和点点闪亮的细微碎片。不远处又走来了暗堕刀的小队,它们草草清理了战场,重新驻扎和部署。溯行军依旧对她保持了沉默,若狭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传送回了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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