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陌上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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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朗气清，窝在竹床里的我约莫也能透过纱窗嗅到一点屋后草甸里新开的花的味道，阳光透进来明晃晃的一片。
一大早没有被余墨敲锣打鼓得呵起来，也真是一件少有的事。
余墨不在，大抵是又在院子里伺候那一片白芷花。想到他对那花的照顾比对我精细不知多少倍，不禁失落了一阵，毕竟空气里闻不到早饭的味道是一件十分让人痛心疾首的事。
从前还在白芷山过着悠然的日子的时候也曾看过很多书折子，里面有一出，最爱讲的便是狐妖化身成美人勾引书生，然后描述他们在一起如何如何的事，亦或是同达官贵人甚至帝王翻雨覆雨，即便最终下场惨烈的，但到底也曾过过一段不愁衣食随心所欲的好日子。
但当我遇见了余墨我才知道，戏本子和现世的距离，怕是隔了七八个北境到中原的距离。
修炼成了狐妖也过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对于初出人世的本狐狸来说真是一个残忍的认识。
掀开被子准备从床上扑腾起来，却发现今天床榻同地面的距离意外地近，直到我伸出爪子，才意识到现在处境的问题。
大概是曾经在白芷山的大火里的烧伤太重，又跟着余墨过了这么些个近似鬼混的日子，我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有还能幻化成人的技能了。
过了这么久，加上余墨的医术，或许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梦里抽了什么疯，就这么莫名其妙得变成了人形。
用爪子掀开被子，不、是用手，正准备下床去赶紧告诉余墨，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毕竟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套衣服，早在白芷山的大火里烧成灰了。
就在我正在纠结要不要先变回狐狸身的时候，“哐”得一声，门开了。
“小九你看！这是山脚下有人捎的柳条，估摸着陌上的柳树都抽芽了。”
而就在此时此刻，我光裸的腿还悬在床榻上。
“哐”得一声，门又被关了上。而我正准备喊出的“师傅”两个字，又被活生生哽了回去。
过了片刻，门又开了个缝，余墨的侧脸出现在门缝里，一副一本正经为人正直的样子。
“请问姑娘，何故出现在我徒弟的床榻上。”
我吁了口气，弱弱地回答：“我是小九… …”
“是小九带回来的？！小九还有这个爱好？！”我的话被劫掉了一半，透过门缝我看见，此刻余墨仰天叹息、以手掩泣痛心疾首的表情：“真是有辱师门。”
我把枕头扔了过去：“我就是你那有辱师门的徒弟！”
相处了这么久，我一直觉得余墨虽然有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但大多数时候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想到他在姑娘面前会一派正经，当然，这个姑娘只针对于陌生姑娘，我这个每天都能见面的自家姑娘就不算在内了。况且我本来就算不上是个姑娘。
比方说此刻，刚才还在门外目不斜视的余墨一下掀开门，全然不顾我惊恐的眼神，好歹来说我对自己的面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余墨能顶着我的眼神冲进来实在是让人大受打击。
在我正抱着头准备喊“救命”的时候，余墨的手重重地戳中了我的脑门：“你还有这个样子的时候，骗你师傅很好玩吗？”
而被戳地浑身一颤的我，已经忘了要怎么解释。
最后余墨把他的衣服扔给了我，毕竟我们这逃难似的人也没什么好衣服可以换的。余墨说，生得还算是个漂亮的样子，穿得破烂倒可惜了，还不如办成男儿身。
我点点头，对他那句：“生得漂亮“深感赞同。
余墨又说：“也不浪费了你那一马平川。”
我抬起手，把狐狸的爪子弹了出来。
就在这时，屋檐下的风铃声响了起来。
风铃上的铃铛连着线，一路通道山脚下，那是余墨为了方便村民招呼他专门设的。
见他立马一转身一拂袖，对我吆喝一声：“走，干活了。”
我收起爪子，就这么给了他一次逃脱被破相的机会。
我和余墨一起出现在山脚的时候，站在台阶口的那名村民还稍稍有些吃惊，余墨回头看了我一眼，在村民开口前回答了问题：“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村民点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正准备开口，余墨又说：“是小狐狸从很远的集市上带回来的人，所以面生。”
村民又了然得点点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准备开口，余墨又说：“小狐狸还是去集市买药材了。”
这会子村民愣了片刻，点头的动作分明迟缓了许多，我看着他的脸色，一副差点被噎死的表情。
余墨说：“好了，说吧，什么事？”
村民：“… …”
我们一路向着村落走着，那位村民在前带路，余墨走在中间，我在远远的地方扫尾。
听村民说，这次的事情同往常比起略微不一样些，这不一样就不一样在，以前虽是闹鬼，但总归只是闹闹。这次却出了人命。
我抽了抽嘴角，这“略微”，还真是只是“略微”呀。
据村民说，死的是个县令，死在了来这村子的路上，原本这北境就远离中原，一个县画偌大个圈子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再加上本就只是个县令，这官便小得不能再小了。且听村民说，这县令为官这么久本就没什么作为，且甚是爱仗着金银寻欢，虽没出什么事，那也是因着这十余年没有战事，且曾听人说，这县令在当上官之前人品便不怎么好，这若是赶上战乱，丢了百姓卷了一县的金银逃走也是可能的。
所以，既是这样的人，即便是个县令，死了处理处理，也没什么能劳民动众的。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的死法，据说在他失踪的那一晚，是因着要前去个村子办点儿什么事，途径此地，便歇息了一晚。那天晚上他的随从都不曾看见或者听闻什么，但是第二天一早人却不见了踪影。
事后一群随从慌了手脚，到处去找，最终却是在隔着坐山的河上被一划渡船的渔夫捞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陌上柳（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