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雁溪沙

7、第二章 故人

　　司徒雪学成归来！
　　六年不见女儿的司徒夫妇在家中摆上好菜，庆贺此次的团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而主角——司徒雪却一如六年前的淡然，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雪儿，六年的学医你满足了吗？”司徒残剑问。
　　“嗯。师父已经教无可教，我还可以挑出他的毛病。”她早已青出于蓝，但光是医术，她不满足，她还学了炼丹。这炼丹非一朝一夕能得其精髓，所以她硬是在医仙身边呆了六年，将他的本事全数学上。
　　宛奴亲切地看着女儿：“学够了就好。这六年想死娘了。回来就好，在家陪陪娘，今晚到‘宛剑楼’，和娘一起睡。”
　　她的话引起了司徒父子的抗议，不过抗议全部无效。今夜，她要好好看看她亲爱的女儿。为娘的挂念女儿的心，谁都不能深切体会。
　　但是——
　　“不，娘。我答应了一个人，授她医术，明日便走了。”
　　热烈美好的气氛因她一句话而顿时冷了下来。
　　司徒桑冲动：“姐！你离家六年了，这一回来就走，也太不近人情！难道多教几天，那人就能学上千百医理？”
　　“是啊！雪儿，你娘这六年可想你了。你不会是想，一餐饭能卸去六年的思念之苦吧？”
　　宛奴拍拍丈夫的手，垂眼掩饰心中的失落。她的女儿还是这么冷漠无情，早该知道啊！她的心是冰做的，融不开温不暖。
　　倒是几乎没见过司徒雪的端木慧一脸惊讶：“雪姐姐，是芽芽吗？”
　　“不错。”
　　是她！没想到到六年后，他们竟还有相交的可能。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司徒桑问。
　　“我曾与她有过一段游戏童年……”不仅是与瑞芽啊，还与尧一起。
　　看着她回忆时的甜美，他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太少。他只知道，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场大火毁了她的家，然后就是她迷路昏倒在他的“势力范围”。
　　这一餐饭，司徒雪无心，端木慧陷入回忆，司徒桑心思百折，碧宛奴心伤，残剑安慰妻子，各人各心思，匆匆结束。
　　司徒雪回去整理她的医箱，端木慧怯生生地靠近：“雪姐姐，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好生想念瑞芽。”
　　“和爹娘说。”
　　“我知道，我一定会和他们交待，不让他们担心。”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会知道？”她指的是她教的是瑞芽这件事。
　　端木慧将腰间白玉呈在她面前，柔情万千：“雪姐姐脖子上的是白玉蔷薇，他们兄妹一人一个。”
　　那玉并没有露出来呀！
　　“那条金丝所编的玉带是出自我的手中，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哦。”
　　看着她报赧的表情，司徒雪有一种莫名的嫉妒；想起午餐时，父亲细心呵护母亲的动作，她也嫉妒；甚至连弟弟若有所思的样子，她都嫉妒。
　　是什么让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十八年来，她连至亲的人都没有在乎过啊！

　　司徒雪拿着瑞芽的白玉蔷薇，暗自叹气。如果不是太喜欢这块玉，她怎么会答应教一个小郡主医术？没想到她举世无双的医术，竟用来交换一块玉佩。
　　瑞芽笑盈盈的脸上一派天真，由着师父发呆去。她看向她身边的端木慧，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好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这副醉人的容颜真是太完美了。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小姓端木，单名慧，字云慧。小女子给郡主请安。”说罢便要拜去。她不敢贸然与瑞芽提起童年，怕惹攀权赴势之嫌。
　　“原来是你！”
　　瑞芽从三步远处走近，抬起端木慧的脸：“像！就是你！就是你！没想到端木妹妹还在世！我本以为那场大火中没有人生还！都六年了！妹妹这六年过得可好？怎么会与雪神医相识？那时妹妹才八岁吧？我哭了好一阵子呢！”
　　“谢郡主关爱。”她眼中充满感动，却仍是以礼相答，“我这六年来不曾吃过一点苦，雪姐姐一家待我极好。当年，我也是承蒙她的相救，今天才有福分再见到郡主。”
　　“别给我来这套，还记得以前叫我什么吗？慧慧。”
　　“芽芽，我还记得叫小王爷瑞哥哥。”
　　“不说我哥，我们只聊我们的。”
　　小时候，他们三人总是一起玩耍，即使瑞尧被王爷招进书房，她们谈论的话题也不会离开他。贵族子弟是寂寞的，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别的孩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而且大娘比以前更恐怖了，一天到晚不出屋子，听说她老坐在梳妆台前。三年前的一个晚上，衣罗还看见她有一个很阴森的黑盒子。”瑞芽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极小，只她自己听得清楚，连近在一旁的端木慧都没有听真切。但是看瑞芽的样子，她绝不会笨到再问一次。
　　她聪明地转了话题：“你娘安好吗？”
　　瑞芽的母亲是瑞王爷的侧妃，叫红姬，生的娇柔动人，属于我见尤怜的。民间传言，自从娶了她，瑞王爷就冷落了王妃。其实端木慧很同情她。她常见到红姬靠着墙，眼泪一滴滴滚出眼眶，木然的表情有着叫人心碎的沉重，她那时那么小，却能那么强烈地感觉到她的哀恸，她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啊！
　　瑞芽眼神一黯，讷讷开口：“就那样。”
　　端木慧抚着瑞芽的头，叹道：“芽芽，你不适合生在皇室。”她说的很轻很轻，简直是覆着她的耳朵说的，“你娘也不适合。”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话已经说了。
　　“啪”一本书拍上桌子，司徒雪没看她们，徒留背影与这样一句话：“两天，我会考察。”
　　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的瑞芽没想到司徒雪是那样考察的！每一条每一项都不放过。
　　“我……我只挑了常见的、重要的记下了。”
　　“那碰到不常见的呢？只会这样的话，你不必向我学，天下多的是大夫。”司徒雪小心翼翼地收起她的宝贝。真浪费心血，她的医书是精华中的精华。
　　“师父，再两天，好不好？”
　　“好。”
　　经过这次的教训，瑞芽每天都把绝大多数的时间花在学习上。她几乎忘了府中还有端木慧。
　　不过端木慧并不在意，原本来瑞王府只为走近她的梦，现在她已经身在这里，似乎离幸福近了呢。瑞王府有一处假山，大得很，可以容人。她不知不觉走到那里，那里有着最美丽的誓言。
　　白衣胜雪，口中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转身，“就在身旁。”
　　“瑞哥哥。”他手里拿的分明是当年的金锁啊！
　　“傻慧慧，来王府这么久了，今天才想到这儿吗？我已经等了你半个月了。”他把金锁地给她，让她打开来瞧。
　　他竟然……竟然这样做！她羞红了脸，不置一词。
　　“妻：云慧赠”
　　这四个字让她惊喜交集，只有眼泪落下来表明心中的激动。
　　“我从不认为你已经死去。所以这六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