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雁溪沙

4、第一章 追逐

　　童年时，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只因为她小小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长出一棵爱恋之苗。
　　大雨、山洞，微弱的火光，映红的双颊，白玉与金锁，情定三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她悄悄抚一下腰间汉白玉所雕的牡丹。这个细小的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他说：“等我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不是玩笑。怎么？你喜欢白玉？”
　　“嗯，就喜欢这块白玉牡丹。”
　　额头发烫，隔着白玉的定情之吻仿佛就在眨眼前。
　　司徒桑仔细看着，叹道：“真是块好玉，雕工也精细。”他只当是她父母的遗物。
　　用餐席间，宛奴与残剑都夸赞端木慧的珍珠带得好看，连带夸了司徒桑眼光好。
　　她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一听说好看，心里也乐。她更经不起宛奴的柔性攻势，终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司徒桑打下武学根基，学了一套“凌风剑法”。他在武学方面颇有领悟力，残剑只教了一次心法，他便熟记于心。剑招使的虽不如残剑流畅，却更轻盈飘逸。“凌风剑法”有九个招式，每个招式又有九个变招。他现在还没用到随心所欲，但九九八十一招，每一招每一式都学得有模有样。其中，“剑舞天外”和“风云无悔”，他已练得稍具威力。
　　银杉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司徒桑刚将“凌风剑法”全部练了一遍。飘落下地的树叶十片有六片被划破。他沮丧地低着头，这样的剑法根本不具火候！
　　树林里有脚步声，他以为是婢女含笑：“我今天心情不好，与我过两招吗？”
　　端木慧踩着轻快的步子，满脸盈笑：“心情不好吗？我只会轻功，不能与你过招。这样吧，你将我当树叶，刺两下就好。”
　　料定司徒桑不会对她动手，她走上前，掏出锦帕为他拭汗，还不忘说些安慰人的话。什么剑招都使得有样子了；十个人围攻的话，打伤六个，然后用轻功逃命也不丢脸；现在还小，来日方长。擦完汗，话还没有说完，她一边从挎来的小篮子里取出一碗莲子汤一边继续：
　　“再说，隐居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也不用与人逞凶斗狠。宛姑姑和残剑叔叔来这就图个清静，你何必在意武功的高低。”
　　司徒桑没有接过她递来的盅，而是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抬起温柔的眼睛看进她心底：　　“如果我们与爹娘一样在此终老，我就是从此不再碰剑都心甘情愿。”
　　“知道你在练武，我将莲子汤在水中一直凉着，你喝喝看。”
　　对于她的逃避他不气馁，接过汤一口喝尽，就一碗莲子汤也让他心里依旧有着小小的满足。这几年来，她与他进行着一场进与退的追逐。每当他们近了一些，她便向后退一步，与他姐姐不愿与人太亲近有着相似。他不想逼她，却也不会让自己放弃，所以，他只能在她允许的范围内坚持自己的爱恋。不知道十三岁还算小孩子吗，不知道她是否仍认为一切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真希望早些长大，她就会明白，那真的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一颗透明无瑕盛下她一颦一笑的心。
　　把盅交给她，强压下比练功不顺更大的失落，他牵起她的手，一同步回“宛剑山庄”。
　　宛奴与残剑见他们携手归来，面露欣喜，他们互视一眼。宛奴将端木慧招到身边，看着她尚未成熟的小脸，说道：“慧越长越漂亮了，这等容貌再过几年，可足以一笑倾城了。”
　　看她那如青黛般的娥眉，使一双明眸更加的流盼动人，朱唇皓齿，细腰雪肤，纤纤玉指，哪一处不说着，她将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她吸一口气，问：“女子不都是这般吗？”
　　她自八岁起来到“宛剑山庄”，这三年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生命中所接触到的女性只有碧宛奴、蝶韵和其他几个婢女，她丝毫未觉得自己美得惊人。相反的，她觉得自己相当的普通。
　　“怎么会都是这般？你在我心中就非一般，而是独一无二。”
　　自从一年前在荷塘边对她告白，他就不再避讳将爱慕说之于口。只是这一年多的追逐也让他不再像当初一样，凝神屏息地等待她对他的情给予回应。她不会回应他，也不会伤害他，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会心的应允。至少，她不排斥他，不是吗？时间是一个无比睿智的老者，他会以透明的指尖点穿他们之间的所有隔膜，让他们用剩余的生命享受幸福，他坚信。
　　“我们是玩伴，当然意义不同。”
　　她将“非一般”的概念模糊再放大，显得也不过是云淡风轻。
　　残剑与妻子相视，还是不提吧，端木慧并没有长大呀！再怎么接近婚龄，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一个躲，一个追，日子在眼前飘逝而过。
　　她趁着他在练功，坐在屋里，望着天空飘过的云朵，轻轻的、柔柔的。唇边泛起一抹浅笑，握在手中的白玉牡丹已传上她的体温，暖暖的，如一泓泉水缓缓流淌进她的心房，不让心中的苗儿枯萎而死。
　　尧……他会是她的幸福吗？或许，时间早将往事洗净，他的生命中再不会有端木慧的存在。收起唇边的笑花，她挂上自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