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梧琐卫

4、受困

　　“你说一个人如果身无寸缕，她还会不会再跑？”一个年轻公子悠闲散漫的半卧在塌上，逗弄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旁边站着一个女子，绿色的裙衫，正拼命的咬着嘴唇，俏脸时白时红。
　　已经被逮了四次了，跑了四次，抓回来四次。这无公子与他的长相一般，令人生厌，而且性子也捉摸不定，弋儿卜在与他相处的这几天，感觉自己在和两个人打交道，一个阴冷安静，一个无赖狡猾，但都象一个幽灵，如影随行。弋儿卜自负出自名师，轻功了得，连无影公子也被她追了三天三夜，却没想到这厮的轻功如此可怕，竟似比起高公子只上不下，更可恶的是这厮长的这般的对不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弋儿卜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话就奇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跑，这话本该我问你才对。”
　　“好不知耻，本姑娘与你素不相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着我，居得什么心？”眯起双眼，不想流露出眼中那一丝的害怕。
　　虽眯起了双眼，但弋儿卜仍清请楚楚的瞧见那厮，像猪唇的嘴微微上翘，凤眼中满是戏谑，“呵呵，你不知道？我已经收你为仆了。”一瞬间，一张乐气洋洋的脸凑了过来，气若幽兰，“这下好了，说开了，你也就乖乖的跟着，一心一意的伺候着。”又一瞬间，回到塌上，轻抚着小狗。
　　惊异愤怒扭弄的弋儿卜的俏脸皱巴巴的，眯起的双眼圆睁，十里之外的人都可以感觉到那熊熊怒火散发出的烈度。声音慢慢低狠，吐出来的字像扔出来的刀子，“你也不问问本姑娘是谁，凭你也配本姑娘伺候。”
　　“点点啊，你看主子给你找的仆人可好？”修长白皙的手轻拍着小狗的脑袋，无比宠爱的笑道。那小狗立马向弋儿卜看去，两个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好象很满意的样子。愤怒如汹涌的海浪向弋儿卜的胸膛撞击过来。
　　“这也是你的福气，小不点的眼光高着，到目前为止就对你满意。”不痛不痒的话，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赏赐着自己的臣民。“好生抱着你的小主子，我们还有路要赶。”不管眼前少女态度如何，把小狗放进了她的怀里，向门外走去。
　　一阵恶气，正要提手以自己最大的力气摔死这恶狗。
　　“小不点就算毛少了一根，我也不敢保证你的衣服完好了。”头也不回，扔下淫气的话。
　　弋儿卜只觉自己像掉入急流中的浮草，万般不愿的抱着恶狗，跟了上去。越看这狗越觉得可恶，原本漂亮可爱的小不点看在弋儿卜的眼里，就像一坨屎。“你先睡着，我一定会让你全身无毛的躺进油锅”。再看看前面清峻的背影，想着那齐丑无比的容貌，“我才开始见他时竟然会为他惋惜。”自语摇头，不禁又暗自冷笑，“真是恶有恶报”。这样想着，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弋儿卜很为自己的自我慰藉法感到自豪。

　　“香喷喷的猪肝，新鲜的牛奶，太好了！”这一年里的找寻，前几天的追寻，在加上这几天的赶路，弋儿卜好久没吃上顿好饭了，而猪肝是她的最爱。快速拿起筷子，朝猪肝行进。“哗啦”筷子掉在了地上，手腕处被一颗青豆震得生疼。
　　“又忘了你的本职！小不点要先伺候着喝一半鲜奶，然后伺候它用猪肝，再伺候它喝另一半鲜奶，完了，就下去用饭吧。今天，你再记着，仆人是永远不能同自己的主子抢食的”多天的屈辱委屈一股脑袭来，强忍着马上就要泛滥的泪洪，开始伺候小不点，并且告诉自己“在敌人面前的软弱，是最大的危险。”
　　无公子瞧也不瞧弋儿卜一眼，坐在竹桌前，慢慢地享用着自己的早点。他吃的很慢，很斯文，若不看他的脸，让人感觉一翩翩佳公子正优雅的进餐。他吃的绝对不多，六盘精美的点心，象征性的动了一下。然后他端起一杯清茶，慢慢的品着，又似在沉思。

　　“无公子，多谢你这些天的教导，为表示对你的谢意，就给公子讲个笑话解闷，还望公子笑纳？”无意识的抬头，偏看见无公子静静的用着茶，弋儿卜知道，他好象每次安静的时候，都在回忆着什么，有一次，弋儿卜清楚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当然，弋儿卜更懂得在伤口撒盐的道理。
　　“好。”丝毫不怀疑弋儿卜的反常。
　　“春秋时，地野国的旧主卫宣公为儿子济将娶天宇国的宣姜为妻。后来宣公听说宣姜很美貌，就在两过分界望崖河边修筑了新台，将宣姜占为己有。老百姓将此事编成歌，”（套编的）望了望那人，先前的沉思早已不见，好象换了一个人，此时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弋儿卜硬着头皮唱了起来，“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求之，得以戚施。”（注释：想得大鱼把网张，谁知虾蟆进了网。本想嫁个如意郎，碰上个虾蟆四不像。）然后，全身绷紧，以十二分精神防备着。
　　“哈哈……”一刻的静默后，爆笑声打破了静寂，那人开心的笑着，连脸上的麻子都在舞动。弋儿卜真觉得自己刚刚确实好心好意地在逗他开心了。“真是个好笑话，只不过你这歌喉只怕还不如青楼的青妓。”（青楼妓女分三个等级：青妓、红妓、紫妓。青妓地位最底，也最平庸。红妓姿色漂亮，只可惜有色无才。紫妓地位最高，才色兼备，而且只卖艺不卖身）弋儿卜脸抽了一下，也只是抽了一下。大小姐脾气这几天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
　　“也确实是个好笑话，”弋儿卜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走来，忘记了给小狗喂食，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小狗。忽地下巴被轻柔的抬起，直接面对着他，第二次与他的脸离得这般近，弋儿卜有种想吐的感觉，但仍庆幸上次他的脸的短暂停留，那麻子，那猪嘴，那颗扎眼的红痔，连本来好看的凤眼，因为与它们的组合，而显得更加扎眼。弋儿卜的肠胃在翻滚。“真是难为你万分辛苦的追寻了无影公子那么长时间，现在还不辞劳苦的为我挖空心思的解闷。”修长白皙的手从下巴转向脸，轻轻抚摩着，看上去那么温柔，但弋儿卜分明感到一把冰冷的刀子割在脸上。
　　“咳，也只能当个笑话了，你拐弯抹脚的表示愿意嫁给我。”弋儿卜腿一软，身子向后倒去，那无公子另一只手快速环住她的腰，弋儿卜整个身子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淡淡的清香。一瞬间，想起了无影公子，那次他救自己时，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更温暖，还有他身上的那种气味，不似人间明香，淡雅镌永。恍惚间，弋儿卜感觉又回到了那天，爹爹的手下紧逼着自己，自己狼狈的沿着山边飞奔，想找个突破口，突然脚下一滑，只听到几声惊恐的声音“小姐”，身子便飘了下去，拼命想找个借力，减缓下降趋势，但都是徒劳，闭上眼等待死亡，忽然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好眷恋啊，对了，上次没有瞧见高公子的容貌，为此追了三天三夜，这次一定不能……这样想着，抬头，搜寻，玩味戏谑的眼神，再就是红痔，扎眼的红痔，“这么快又投怀送抱了。”满是讥诮，弋儿卜猛的清醒，迅速脱离那个刚刚给了自己美好幻觉的怀抱，弯下身子，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捂着胸口，昨个吃的全吐了出来，那丑陋的脸，恶心！把他幻觉成了高公子，更恶心！
　　“可惜啊，你入不了高公子的眼，就更入不了我的眼了。”
　　弋儿卜吐得更狠了，两个肩膀也在颤抖，终于，她缓缓站直身子，用衣袖往嘴上一抹，“当然入不了你的眼，也只有这只狗才入得了你的眼，”举起那只恶狗，“而你，也只入得进这只狗的眼。你这个丑八怪，癞蛤蟆。”
　　“啪”弋儿卜的脸顿时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呜，呜呜…”呻吟着，小不点，被摔在老远地上的小不点痛苦的呻吟着。无公子向小不点飞去，满脸的担心疼惜。弋儿卜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掠去，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