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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医院陷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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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远结束通话,两张照片重命名后被点开,显示在控制中心的荧光屏上。A照片是虬枝盘错的柳树,并无新奇之处;照片B则是柳树根底土上,有一个半径约为20厘米的凹陷圈。
这是片刻前姬云都传来的照片。
基于她之后的请求,丁远决定再次确认这两张照片的真实性。
鼠标点到A树皮的某处位置,迅速滚动放大:粗糙的树皮上沟壑更加清晰,一道不自然的刮痕异常明显。
而B经过同样手段处理后,照片的关键点悄然从那个凹陷区移开:在它的旁边居然藏着极细的弹头,半埋在土里。他熟练地导入分析系统,选中刮痕和弹头部分添加其中。
“再模拟一次弹道轨迹。”
“东方正在为您服务。”之前在姬云都手机里的电子音再度响起,“导入样本AB……模型已建成。弹头不符合现有轻型热兵|器配备子弹口径,初步认定枪口初速度超过1500m/s。普通数据库暂无相似数据,请求授权特种数据对比。”
超过1500m/s的枪口初速。目前狙击步|枪流行12.7*99毫米的勃朗宁弹和苏联的12.7*108毫米弹平均出镗速度在820m/s左右,即使个中翘楚的拉普阿马格努姆狙击弹,枪口初速也约为914米/秒。
远超同类武器的性能……看来确实棘手。
丁远目光暗沉,声音依然平静:“继续对比。”
片刻后,东方系统调出一档编号R89资料。那叠资料纸页泛黄,来自数字化尚未普及的时代,牛皮硬纸封壳的左上角,用蓝黑墨水写了两个花体字母“BP”,正是“青铜计划”的简称。
“调档R89,数据吻合度70%。‘青铜’复原者活动痕迹已确认,建议通知季然同志由侦察转为战斗,授予其全权处置权。建议提升任务等级……”东方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手边正是R89。
这份资料他以前就看过。当时判定它是随心记录的一堆数据,信息太少毫无价值。如今再看上面的数据记录,每个数字都好似回了魂,敲在心上:如果真是哪种不明武器的性能测试实验……
用刚刚图片中弹头模拟出的数据相比,确实能对上不少!
而数据之外的寥寥字符,依然晦涩如天书。
关键是……R89是1950年的档案。
百废待兴的建国时代,一群身份成迷的人,在苏联专家还没援助时,已经研制出大幅超越现代军事科技的热武|器。
半个世纪前的秘密实验,现在还无法追及。
要不是因为无法破译文字,它六十多年前就该掀起轩然大波。
丁远放回R89,也没坐沙发里放松,背影绷得笔直。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想起几年前的一次失败经历:当时初来研究所,就与前任委员会首席,也是他的导师苏皓月博士主持过这种文字的破译。
“破译计划”作为S级课题秘密立项,成果至今也未公开。
事实上,他们失败得很彻底,一无所获——斥巨资的破译项目,终因种种原因,无奈搁浅。
这种文字不属于字母语言体系,更趋近中国古代的象形文字。但演进出了和古汉语完全不同的表达符号以及语法,晦涩至极。当时诸多古文字专家、少数民族文字学专家甚至老道士,也被邀为顾问,最终仍是无法完整破译出规律,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苏皓月离职,他接替局长职位,对“青铜”也了解更多:那批人与其说是国安的敌人,倒不如说是……被排挤的前辈。
科工局成立晚,前身“军工基地”则在建国初期就已建构完备。但政治原因分化严重,各自抱团,甚至彼此不公开成果。“青铜”也是当时内部团体之一。
积累的矛盾最终招致“变故”,基地发生内斗,领导层也大面积洗牌。
“青铜”团体嗅觉异常敏锐,倾巢逃离了基地,迅速销毁所有重要资料。只有少数敌对派,偷出蛛丝马迹的残余。后来这些资料被编入R专列,才有了苏皓月立项研究的基础。
丁远目光骤然一黯:六十多年过去,这些人还没死光。非但没被连根拔除,近年来还隐隐有活跃复苏的迹象。
对手用的武|器先进太多,难怪季然提了要求。
“东方,调一下关于昆仑的材料。”
材料很少,却看得丁远一头雾水。
和“昆仑”有关的文件先是份契约,说这东西是从姬云都手里借来,借期一百年,到期归还。倒没提基地的事,看来基地是后来一直辗转保管着“昆仑”。
借昆仑的人名叫伯熙,旁边还按了官印。印迹透过薄纸,古远沉重,带着清末阴森的气息。
后来还有一份请求,希望将“昆仑”收归国有,不知是没送出去,还是高层没批下来。请求人是苏皓月在之前的那任局长,在卸任那年打的报告。
“东方,昆仑是什么?”
屏幕一亮,反应一段时间后,一片空白。
他只能亲自去一趟仓库。所有仓库都在“卵”的最底层,几乎全是军工基地的原建筑,仓库内有自己的发电系统,与科研所其他地点基本隔绝。
仓库里积满了灰,摆满了黑色的机身,几乎寸步难行。也不知都是什么机器,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灰色按钮。看到按钮,丁远突然冒出个假设:很可能按钮控制某个磁场,而磁场收束那个所谓的“昆仑”——虽然荒诞得像天方夜谭。
不知内情老师了解多少,过几日去找她问问。
丁远按下按钮。深吸口气,摸出口袋里的红塔山,顺手给姬云都发了简讯。
沱江上空又漂起了雨丝。
但阴雨连绵似乎没影响好运,抛尸案终于有了小进展。
水缸的猜测很快被证实:打捞上来一些大块的残破陶片,除却细碎渣滓,剩余足以拼合成完好的水缸。笔录中“咚”得一声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印证。
只是这个小进展带来了更多的扑朔迷离:现在砸落水的既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酱缸。后者的可能性还大一些。死者被抛尸的时间彻底成迷。
叶雨初走在医院长廊里,重新回想笔录里的其他细节。名义上陆队给了她“假”,但大案当头,没人可以放松。更何况上午局里接到群众电话说要指认受害者,叶雨初揽下了任务。眼下人还没来,她踱步向尸检室走去。
线索在她脑海里反复打转:深夜、尸体、游客、奇怪的声音。
水缸掉入河里,和案发有什么关系?
假设当时对岸有人,推下了水缸发出声响,他的目的是什么?让对岸的人发现尸体?
他为什么自己不报案?
自己是罪犯?那推水缸的行为就失去动机。
还是无心之过?
如果水缸不是推下的,而是碰落的,也许稍微可以解释。但是大水缸的重量不可能随便被碰落……
虽然来了新线索,还是进展不大。原来几个几个疑点也没有新解释:
第一,死者伤口里的粗短毛发没有解释;第二,笔录里的铃铛响;第三,所有假设都可能被全部推翻——因为目击者声称发现尸体时对岸没人!
叶雨初闭上眼,杂乱思绪压在心头,颇为沉重。
“叶警官,来等报告?”说话的是赵医生的助理医师小王,唤她回神,笑问道。
“嗯。”叶雨初点头,下意识开口,“局里都对那两根毛发很感兴趣,希望是条有用线索。”
小王一听,登时苦笑:“那个确实奇怪,老师也发愁。但是你们催得紧,报告还得早点出来。我们只能确定是人的头发。具体是谁的,可就化验不出来了。”叶雨初表示理解。
“赵老师还说,因为伤口很深,里面肌肉上染了血。化验之后发现和死者血型不一样。”
“不一样?”叶雨初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大发现。
“对,虽然没找到凶器,但估计是刀子上本来就沾了血,不干净,等不及处理又杀人才会这样。”
叶雨初没有立刻附和,而是陷入沉思。
小王却问:“听说今天有人要指认受害者?怎么没跟叶警官一起来?”
叶雨初道:“是,还没。约好了四点,还差半小时。”
小王夸张地叹口气:“如果真的是受害者家属,也许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和理发店的人有过节。”
叶雨初一愣,而后无奈笑了:“怎么说?”
“每天做尸检,杀人还留下碎头发的可不多。”他是个活泼的年轻人,语气诚恳,不好意思地笑笑,“忍不住猜猜。”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突然头顶照明灯灭了。小王惊讶地叫起来:“停电了?”
阴惨惨的天色失了驱散的灯光,一瞬漫入整个长廊。
叮铃叮铃……
叶雨初觉得铃声刺耳,远远近近响个不停。她四下张望,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并没有铃铛。然而那声音越来越大,叶雨初看向小王,开口:“你听到了么?”
“什么?”小王不解。
“有东西叮当响。”
小王摇头。
她皱眉,以为自己幻听,那声音却不绝如缕,明显从前方传过来。她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叶警官?”小王看她疾行而过,莫名其妙。
走到长廊尽头的楼梯口,那声音陡然消失了。叶雨初凝神,此地是后勤送货的地方,四周已经没有什么人,很是安静。她停了约一分钟,后退两步,竟然有些不确定刚刚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然而下一刻叮铃声再度响起:从楼梯下面清晰得传出。
她拔脚跑了下去。楼梯间的杂物越来越多,光线也越来越暗。甚至有些窗子已经被木板钉住,投不进一丝光。
厚重的灰尘铺满楼道,空气里都有淡淡霉味。然而噪音反而越来越大,简直像从脑海里流出。
叶雨初最后跑到一扇生锈铁门前,铁门半掩。她推开门,发现是废弃的配电室。阴暗光线中有人影一闪而过。
“谁?”白天没带手电,她追着那道人影,可那人越跑越快,像做了亏心事般。
废旧配电室远比她想象的大,甚至还有许多小房间。
“停下!你是谁?”叶雨初在人影背后喊,人影跑过一个转角,她紧跟上去,却发现路早已被堵死,居然只有能摞满一间屋子的垃圾,上面还散发着刺鼻奇怪的气味。
汽油?
她来不及吃惊,身后传出一声清晰的口哨,转头风声呼啸而来——子弹擦着脸飞过,还不及感觉火辣辣的痛,面前红光刺眼冲天,瞬间点燃的汽油迸发火海!
叶雨初像一滴油,被火舌一瞬吞没。
她再看不见,配电室天花板通风口里,有人注视滚滚浓烟大火,咧开了嘴,笑容诡秘。
*
姬云都看到简讯,瞥了眼窗外细密雨幕。放下围巾,唇边浮现极淡一丝笑意。但笑容还未彻底绽开就很快消失。
像最初到凤凰来时那样,面色寡淡,冒雨疾步走出客栈。
向案发现场方向,女人走得很快,脚步又轻,微微低头避开各色目光,与行人迅速擦肩。即使个头出挑瘦削,却淡漠得刻意降低存在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等到再度回到原地翻过警戒线、捡起细长弹头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靠水缸印迹转移注意还算起了效果。否则以叶雨初的心细,如果当时多停留一刻,发现这个不是难事。但这个东西却绝不是警察应该涉入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前方却传来摩托鸣笛声。“季专员,原来你在这!”高瑾一个急刹,“XX医院失火了!”仿佛应和她的话,背后城墙上的国道各种堵车滴滴声不断,消防车鸣笛声响亮刺耳。
“叶警官知道么?”
高瑾面色很不好:“……小叶在里面。”她看到姬云都一瞬刺亮的目光,觉得心头激凉,“是她报的警。”
姬云都已坐在摩托后座、系上头盔,声音冰冷至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