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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这人估计刚出来练摊时间不久,做起煎饼来流程不顺,好几次不是鸡蛋滑下来了,就是把饼给翻得乱糟糟,摊位能有生意完全靠脸在支撑着。
      可这人没一点脸红、羞愧、着急、歉意之类的表情,一副“我就这样,爱买不买”的欠揍样。这不是出来做生意的,是出来讨债的。
      可谁让人长得好呢,就是有人肯买账。

      饼做的不怎么样,等着买饼的人倒是不少。排在徐暖暖前面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举着手机害羞地问,“帅哥,能扫微信支付吗?”
      “不能。”帅哥忙活着卖相不怎么样的饼,头也没抬,“没二维码,给现金。”
      女孩子不死心又问,“支付宝呢?我转账给你。”
      帅哥油盐不进,加酱加葱倒是挺舍得,呼呼啦啦撒一大把,“只能现金。”
      “那你明天还在这里吗?”女孩抱着微弱的期望,继续问。
      帅哥摇头,把饼裹好递过去,“不一定,其实这饼一点都不好吃,你今天吃一次,明天就不想再吃了。”
      业务水平不高,好在有自知之明。

      到徐暖暖了,她问,“多少钱一个?”
      车后的小哥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像别的做生意人那样活气,说些推销自家产品的话,而是散漫无畏的嗓音,甚至带着点不屑的拽性,手里拿着锅铲敲了敲车前的牌子,“这儿写着呢。”
      徐暖暖心里咯噔一声之后竟然升出来股久违的兴奋,那股贱兮兮的性子忍不住冒出来,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话了。
      上次这么对她说话的人,还是年幼无知的宫礼新。

      徐暖暖的爷爷奶奶在乡下说是不适应城市生活不肯过来,平时徐暖暖上学也没多少时间在家,徐爸徐妈想着就辛苦点亲自带她,可到了周六日就显出来这个孩子多余了。
      刚好宫家有个正好到了讨人嫌年龄的宫礼新,虽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到底比徐暖暖大了四岁,算是能带着玩的哥哥。在徐爸徐妈需要外出办事,徐暖暖又没地方可去的时候,两位长辈就把她塞到宫家去。
      在宫礼新离开家去上大学前,宫家就是徐暖暖的托儿所,几乎是全日制的。

      宫家和徐家四位父母是同厂多年的同事,平时相处得还算不错,既然人家开了口就不好拒绝。再说人家想得挺周全,给暖暖准备了个小书包,里面装着吃的喝的。
      宫家就宫礼新一个孩子,还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男孩,自然比不上粉嫩可爱的徐暖暖招人喜欢。
      宫爸宫妈简单地思考了一下,不用花钱没什么成本只是费点氧气,就欣然同意了。
      到此为止,一切似乎都很符合言情小说中,青梅竹马的人物设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比如对宫家父母来说,徐暖暖来家里玩还有个好处,就是能有个小跟班跟着宫礼新,这就跟带了个监听器一样。
      那时候徐暖暖还是根没发育好又营养不良的黄豆芽,好听点的形容词是:乖巧听话有点天然呆,不好听的词语描绘就是:蠢萌这个词中,蠢占了百分之八十的比重。

      在宫礼新答应父母要在家好好写作业,却肆意妄为看了一个小时电视、玩了一个小时游戏、又拆了宫爸新买的剃须刀后,打算等父母回来编几个理由给搪塞过去。计划的很圆满,以往他都是这么干的,没一次被发现过。
      可这一切都被小跟班徐暖暖看在了眼里,到了晚上,宫爸宫妈肯定要问的,徐暖暖那时候还是个老实孩子,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没一点添油加醋也没一点刻意美化,完完全全把宫礼新的行为给复述了一遍。

      “你怎么这么笨,如果我爸妈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宫礼新警告扎着小辫的徐暖暖,“你吃糖人吗?我给你买一个,你别告诉我爸妈我去网吧了,行吗?”
      “好。”徐暖暖奶声奶气地说,乐滋滋地举着糖人,跟着宫礼新在网吧坐着,能舔上半天。

      这次宫爸宫妈再问徐暖暖,徐暖暖吃人嘴短,闭紧了嘴巴只是摇头。
      初有成效,宫礼新做为奖励又给徐暖暖买了几回糖人。可好景不长,徐暖暖还是不争气的暴露了,因为她蛀牙了,徐爸徐妈就问她偷吃什么了,威逼利诱下她就招了,说吃了糖人。
      父母自然要问钱哪里来的,她只能说是宫礼新给买的。

      这一招供可不得了,徐爸徐妈爱多管闲事,又找上宫爸宫妈,提醒他们,“礼新还小,没有金钱观念,你们怎么给他那么多钱。”
      宫爸宫妈一听愣了,连声说,“没有啊,一天十块钱啊,中午一顿饭钱不算多啊。”
      “才十块?他付了饭钱哪里来的钱给暖暖买糖人。”
      宫爸宫妈回去肯定是要审问宫礼新,审出来一连串的罪名来:偷拿父母钱、上网、偷吃徐暖暖的零食顶正餐、威胁徐暖暖不能告诉父母……

      这顿打宫礼新是没逃开的,哭得嗷嗷叫,在自己家的徐暖暖都听到了,担心了整个晚上。做为盟友,她带着大白兔奶糖上门去慰问宫礼新,宫礼新被揍在屁股上,趴在床上看到提着小篮子穿着公主裙的徐暖暖,气哼哼地撇开头,“你怎么这么烦啊。”
      从那之后,宫礼新不待见徐暖暖,视徐暖暖为小间谍小叛徒,无视她无数次的讨好和将功折罪的表现。
      后来宫礼新长大一些,有了绅士风度、学会尊老爱幼、学会管理情绪,不再把嫌弃徐暖暖表现得那么明显。可宫礼新不怎么喜欢小尾巴徐暖暖,这件事情,不止徐暖暖心里清楚,连四位长辈都知道。
      宫礼新执意报考离家极远的城市、他过年过节鲜少再回家。徐暖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这样做是以为能不再见到自己,可惜她不识趣没有眼力见,偏偏又跟着他的脚步,报考了他的学校。
      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一个词叫一厢情愿。可有的人就是为了这个词付诸了大部分的热情、勇气和热爱,徐暖暖就是这样,不亲自撞得头破血流,就永远不会相信墙壁是坚硬的、有些人的心是凉的、有些感情是无法培养的。
      路是她自己选的,没有人逼她迫她,所以她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徐暖暖不恼,看了看牌子递过去张十块的,“要两个。”
      小贩接过去塞进裤子口袋里,随意地说,“没零钱,不找了。”
      徐暖暖大呼,老坛酸菜,就是这个味,以前宫礼新也是这样坑她的零花钱的。

      刚才隔得远,徐暖暖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现在走近了看,觉得又没那么像。这小贩年龄应该在二十三四,身高估算在一米八往上一点,体型偏瘦肤色偏白,站没站相、松松垮垮,看着有股子丧丧的感觉。
      在徐暖暖脑子里的另外一个人,他在二十三四的年龄,十分注意个人形象。他站如松,没有刻意健身身形不算单薄,站姿挺拔精气神十足,脸上时常挂着温润的笑。他包揽所有的家务、会耐心做很多道麻烦的饭菜、他在亮着台灯的书桌前皱眉深思,而后又舒眉展笑。她常常痴迷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他转过头用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的样子。
      终于,他转过头了,说,“徐暖暖,你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没有温柔、没有宠溺、没有包容、没有理解,只有推卸责任、嫌恶她是麻烦精、急于甩开她。
      是啊,他把所有的温柔和疼爱都给了别人,可是别人辜负了他的温柔,他就把所有的柔情都收回去了,再不肯示人,更吝啬于分给她一丁点。
      眼前这小贩的神情,倒是像那个人二十六七时候的样子,落魄、颓丧、糟糕,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这小贩,像极了低版本的宫礼新。

      徐暖暖觉得可能是今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了,才会总想起陈年旧事,还都是不怎么好的。明明这就是个普通的陌生人,顶多是样貌和那个人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怎么就发散思维联想到这么多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呢。
      “做多久了?”
      “没多久。”
      “生意怎么样?”
      “和你有关系。”
      “以前没见过你?”

      除了年少无知,不知尊严为何物时,整日里死乞白赖往宫家跑,不管宫礼新对她是否待见,一个劲地问“这是什么呀?宫哥哥好厉害?可以送我吗……”
      徐暖暖想,那时候宫礼新一定是十分讨厌她的,因为她总是在他写作业时候打扰他。
      如果那时候的宫礼新没有那么快早熟,还没有掌握掩饰情绪的技能,哪怕有眼前小贩一半的坦诚,徐暖暖不至于到现在这样的境况。
      至少,她会把厌恶和不喜欢分清楚。

      以为只是不那么喜欢,是还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原来是厌恶啊,早些知道,她会彻底的转身,不至于越陷越深,投入越多贪心越大,想要的不只是他这个人,还有他的全部。

      小贩手里拿着锅铲在饼上刮来刮去破了皮,他抬眼不悦地瞧了眼唧唧歪歪的徐暖暖,不屑地开口,“我和你很熟?”
      徐暖暖脸皮极厚,笑呵呵地说,“说说话不就认识了吗。”吞了吞口水,再接再厉问,“你叫什么名字?”

      隔壁几家卖小吃的摊位呼啦啦地收拾起来,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说,“快跑快跑,狗来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路口,瞬间去了一半,徐暖暖还没想清楚别人口中说的狗是谁,眼睛看到煎饼摊前的小哥,难得收起来愤世嫉俗的懒散样子,手脚利索把酸菜鸡蛋盒子拢在一起,已经转身骑在车上。

      从路口那里过来两辆巡逻车,从车上下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徐暖暖傻站着。
      “哎哎,谁把自家老婆落下了。”卖烤鸡腿那家老板推着车跑得气喘吁吁,问夹在人群里一起跑的徐暖暖。
      徐暖暖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累得喘不过气来,终于伸手拉住前面的小卖车。摊位小贩感觉到来自后面的力道,估计以为是管理的人,他转过头时低声骂了一句,一脸的懊恼,等转过脸,看到跟在后面不认识的人,他更恼,“神经病,你扒我车做什么?”
      “你还欠我饼没给。”徐暖暖一样很累。
      “放手。”小贩低声训斥。

      徐暖暖跟着又跑了几步,“你把煎饼给我,我放手。”
      小贩眼睛瞪得老大,估计没料到能有这样神经的女人,“行行,等他们走了,我再给你做。”
      徐暖暖不撒手,“我去哪找你?”

      小贩眼睛往后瞅,城管已经冲过来,逮住了后面那几个摊位,他从车上跳下来,推着徐暖暖让她上车,“掌好车把别往后看,车子毁了我和你没完。”

      徐暖暖想多少年没骑过这玩意了,当重新体验一把了。一股力量在后面推着,车子歪歪扭扭往前跑。徐暖暖这下是真的感受到了神经病的快乐,只是后面的人骂骂咧咧的,不大情愿。

      车子拐了几次弯,路越来越宽人越来越少,后面的人累得跑不动,站在后面呼哧呼哧地撑着膝盖喘气。
      徐暖暖用手闸刹住车,转了个面对着小贩,笑着问,“还跑得动吗?”
      小贩走过来,寒着脸把徐暖暖从车上推下来。车上的鸡蛋滚落只剩下一个,酸菜生菜所剩无几。
      这人不说话,速度快了很多,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徐暖暖站着等,“瞅着点,别让鸡蛋掉了。”
      “旋着撩边,对,就是这样。”
      小贩嗤了一声,颇为不屑,“你会?”
      “我摆过夜市摊,刚才被人追才会条件反射跟着跑。”徐暖暖看着小贩的脸,“你和我老公真的有点像啊,他以前也会推着我跑。”
      “神经病。”小贩斜眼看她,估计把这话当成了徐暖暖在撩人了。
      可徐暖暖只是在陈述事实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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