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刀侍》海间

71、第七十章

　　萤丸，萤丸……记忆里的影像和眼前的人重叠到了一起，我认出了站在马可奥勒留身边的那位女士。此时此刻她的发型和装束都改了，但我仍记得在时空管理局举行的营救小夜左文字和大和守安定的碰头会上见过她。那个时候萤丸坐在她的腿上，在鹤丸国永为我一一讲解在场的刀的时候，她在阅读手上的文档。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注意到了我吧？而我那时还对她一无所知。虽然救出大和守安定的功劳被算到了28107529511的头上，按照后续的传言来看，似乎她才是给还在寻访线索的我们发第一封邮件通知历史修正主义者大本营确切地点的人——我没去考证这样的流言，现在看来它应该是真的。

　　聚集在我们面前的人很多，辉夜姬没有挤进去，而是在外围不急不慢地等他过来。我趁机问道：“站在他旁边的人是谁？”
　　“是他的家庭教师外加初恋情人，分手两年了。”听到这个身份说明后我一怔，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
　　按照年龄的话我大概要称呼她为“阿姨”，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明显的痕迹，相反给予了她少女们模仿不出的风韵。虽然容貌比不上维纳斯鲜妍可爱，她步履轻盈，气质优雅，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年少的他走在一起毫不逊色。再看她身边成为众人关注中心的马可奥勒留，我将他从头望到脚，和身边的鹤丸国永默默做了个比较，觉得还是我这边的比较帅。
　　他们约莫并肩走到厅内十米左右，那位女士与马可奥勒留耳语了一句，随即朝乐池里唯一的那架三角钢琴走去，萤丸跟在她身后替她拢着裙子。少顷，柔美的琴声随着乐队的专业伴奏响起，人们像是接到某种信号似地自觉散开。辉夜姬啧了一声，转身对我说道：“舞会已经开始了，旁人不太容易再和他说上话，你随时等着我的消息。”
　　我将手伸进裙摆处的口袋中，摸到装在里面的腕式电脑后应了一声，她和三日月宗近匆匆离开了我的视野。鹤丸国永拉着我随着人群分散到四周，空出中间的一大片地方。

　　靠在落地窗边，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绅士淑女们之间的邀舞和应酬：打扮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妹妹吵着要哥哥做舞伴，结果被一个吻手礼就哄得放弃了；神情冷淡的少女傲然拒绝了他人的求舞，转而和好友说说笑笑，活泼得看不出之前的生硬；脸红的双方杵在那里，男孩张口结舌，女孩羞涩难禁，竟是都没鼓足勇气说出“跳舞”二字……
　　我一边怀着小小的激动和期待，一边又用眼下要完成的任务说服自己不要太想入非非。说我不想被鹤丸国永邀请、不想牵着他的手共舞，那是在骗人。我偷瞄着他英俊的侧脸，既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失望和焦躁，又为自己的想法过于主动而感到害羞。半分钟后，我蓦地想明白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关键，于是暗骂自己忘记给他灌输现世的舞会礼仪。可是，真要叫他和我一起跳也不行，我什么都不会，这让我如何开口……

　　在如此难捱的几分钟里，我看到一对对男女入场站定。轻柔的乐曲停下了，留出大概半分钟的准备时间，接着响起的是正式舞曲。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奏响，舞池里的一对对翩然起舞。他们动作熟练，姿态潇洒，想来从小就悉心学习，难得见到有出错的。
　　我正看得目不转睛，只听鹤丸国永轻轻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他郑重其事地绕到我前方：“我可以与你跳一支舞吗？”
　　我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他会在首支舞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提出这事。然而，他确确实实是朝着我伸出了一只手，微微前倾的上半身和煞有介事的表情表明了他不是在开玩笑。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今晚的聚会如此美好，我不认为在此时向你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失礼的，还请你原谅我的冒失之余答应我。”
　　等一下，这分明是刚才那个求舞失败的男孩子在被拂了面子后用来补救的言辞？他这套看似严谨周密的语句完完全全是在照搬他的话——我握住了他的手，在回答他之前就笑了出来，完全忘记了顾及他人的目光。
　　“可以！”我激动得难以掩饰住自己的兴奋，声音都在颤抖，“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舞伴！”

　　这简直是对我的妄想的最高奖赏，我乐意之至。脑子里没有被冲昏的一小部分理智朝我大声喊叫“你根本就不会跳舞啊”，我没理会。

　　光是与他十指相扣就让我感受到脚底发飘，鹤丸国永引着我朝前方走去。与他一道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清醒了许多，连忙止步：“不行，我……我可不会跳。”
　　我们如此突兀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相当多的注意，我无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可能大出洋相的场合。
　　“没关系，”他的声音充满自信，“我会引导你的。”
　　“可是你也不会啊……”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走了起来。当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回时，惊讶地发现我们已经站在舞池中央。鹤丸国永微微一笑，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然后一手扶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带着我的手抬至半空。
　　“左脚——”他离我如此之近，贴在我耳边说话时我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狂乱的心跳声里分辨他的声音并不容易，我咬着嘴唇内侧，尽可能随着他的指示踏出步伐。在别人眼里也许我们的模样很呆板，不够灵活，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于这种经历了。
　　“右脚——”鹤丸国永回退了一步，我自然而然地跟上了他。在我腰际的手掌散发的热度透过了裙子，我不敢看他，只是拼命盯着他胸前的领带，数那上面的条纹。
　　“转圈——”我们的手放在我头顶上方，我依言想要原地转圈，却猝不及防地被他甩开。就在他松手以后、我以为自己将要重重摔倒在地上时，他揽住我的腰的手稳稳当当地卡住了我的身体。惊魂未定的我只有一只脚踩实在地上，另一只脚艰难地虚撑在身后，双手垂在身侧。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眼里的惊慌，稍一使力便将无力再保持这个姿势的我拥入怀中。

　　“抱歉，吓到你了。刚刚学到的新姿势，忍不住想用一下。”

　　我忍不住用拳头敲了一下鹤丸国永的肩膀，作为对他擅自戏弄我的惩罚。他的怀抱有非比寻常的安全感，和刚才造成的惊吓效果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周遭的人们还在继续起舞，他伸手将我两鬓稍乱的头发别入耳后，金色的眸子里只映着在他怀里的我。
　　“你的舞步都是现学的吧？”我喃喃地问道。他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
　　这也太荒谬了，可我却觉得非常高兴，甚至和他一起笑了起来。音乐流水般地自耳边滑过，鹤丸国永和我看着彼此，我只觉得舌头像生锈的发条，说不出我心里想表达的话。
　　“我们大概要成为笑柄了，”我的额头贴着他胸前，“但是，能和你一起跳舞——这真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我真幸运。”
　　“我也是。”我的舞伴给了我超出鼓励范畴的答复。思考了他的话代表的含义后我浑身都燃烧了起来，仿佛有个明亮的小太阳自内心深处在发光发热。还没等我说出什么，鹤丸国永重新扣住了我的手，调整到一开始的舞姿，朝我扬了扬下巴：“来吧，让我们的第一曲有始有终。”

　　漫长又这样短暂的时间过去了，我昏昏然地与他走回窗边，隔了好久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然而还没等我回味完，已经有三两成群的少女来邀请鹤丸国永当她们的舞伴。
　　“抱歉，我只和我的主人共舞。”他的回答只有这一句。可能是为了增强否定意味，他在回拒时一直牵着我的手，好让她们瞧见。虽然知道她们理解的“主人”和他口里的“主人”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一个意思，我并不打算纠正，在她们以诧异眼神投向我的时候仅仅报以理所当然的骄傲目光。
　　“明明我跳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熟练，为什么还是这样受欢迎呢？”第二曲的预备曲响了，鹤丸国永和我走向舞池时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内心在咆哮，表面上却只能淡淡地告诉他一个被他基本忽略的事实：“因为你长得很帅。”
　　“是吗？！”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颇为微妙地盯着我，“你也是这样觉得的？”

　　对，是，没错！我扭过脸，发现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和情感竟是如此艰难。明明一开口就可以说出百来十句夸赞的语句，真要面对他，却是半个字都憋不出。唯一能坦然表露的，想来想去竟只有“我喜欢你”这样的告白。可是……
　　“我……”我的手在搭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漫步的幅度轻轻摆动身体，跨出步子，随着悠扬动听的曲子一直慢悠悠地晃到餐桌附近。
　　“我，喜欢……”鹤丸国永的嘴唇近在眼前，我遏制住自己想吻上去的大胆念头，闭上眼睛将头埋到他的颈窝里。

　　我喜欢你。

　　身后传来付丧神的气息，我转身看到在拿取食物的萤丸，哑然失笑的同时只觉得没能完整说出来十分可惜。他看到我们后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朝另一边指去，用口型说出了一个名字。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拉斯维加斯的赌桌，以及坐在那里的我应该认得的两人。

　　“嘿，晚上好。”我向她打招呼。跟在我身后的鹤丸国永则向一身袈裟、长发及腰的江雪左文字点了点头。
　　“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捉摸不定的神色，将最后一枚筹码叠到面前的小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