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刀侍》海间

12、第十二章

　　身为一个审神者，在自己的刀罹难之时，岂会有袖手旁观之理？我不相信。
　　什么表现稳重姿态，什么淡定自如地观战，还有保持败者的尊严，都是时候全滚一边去了。鹤丸国永在为我拼命，我如果在这里白白看着什么都不做的话……
　　打定主意后我便冲向那个女孩，她没有表示出特别的惊讶，只是淡定地望着跑到她身边的我。
　　“如果我提出中止，你接受吗？”事不宜迟，我开门见山。身边的战况如何我俩心知肚明——就算明知不可能，我也要在她这里试上一试。
　　“不。”她言简意赅。
　　“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是吗？”我握紧了拳头，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对你而言这次胜利是得到了一把新刀，对我而言，这几乎是失去了全部。”

　　是的，我还有五虎退，我还有蜻蛉切，我喜欢他们。可是，如果没有了鹤丸国永，这一切的“喜欢”都会蒙上一层暗影，我知道的。
　　他从小巷子里闪身出来揍飞流氓们的潇洒身姿，他在警察局里坐在椅子上向我讲述审神者与刀的羁绊的话语，他在我家房间里商讨战术时的诸多叮嘱，他与蜻蛉切在地下室里的浴血奋战，他在月下望着我温柔说话的神情……
　　如果没有了这样的鹤丸国永，我就算立刻当上其他47把刀的审神者也不会开心。

　　“你可真浅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你如此轻易地将人生的‘全部’和这种事挂钩。”她一丝不乱的美丽发卷闪烁着真丝一般的微光，从这样娇美鲜嫩的嘴唇里说出的是一句残忍无比的话。我像被子弹击中一样开始反思，但是刀刃不绝于耳的相碰之声又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和她对话的每一秒都是鹤丸国永以残存的生命在换取，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交流进行下去：“随你怎么想，请你和我一起宣布停——”
　　我看到她的目光偏离了我，她的嘴角在轻轻颤动。我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那定格的瞬间，三日月宗近手中的刀贯穿了鹤丸国永的胸膛，他们的身后是一轮无瑕的圆月。
　　我的眼前尽是一片赤红，无力地后退了几步，我重重地坐到了地上。胸口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一般地痛，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飞溅的血花依然在空中飘散，三日月宗近的半边衣服也落到腰际，手臂手腕和刀形成一道直线，刀刃的末端穿透了鹤丸国永的身体，并且在不断深入。
　　马上就会听到鹤丸国永倒地的声音，我的脑子里像被人搅动一样抽痛，短短两天相处的所有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我多么希望这一切是梦，醒后我睁眼看到鹤丸国永还躺在我面前单手环着我，五虎退也蜷在我背后安心入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疯狂地喊叫着，双手紧紧抠抓住地面，从指甲的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鹤丸国永垂在体侧的双手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倒吸气的表示讶异的声音。鹤丸国永单手抓住三日月宗近插进前胸的太刀，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抡圆手中太刀，朝他劈下。
　　如果我在不背光的近处，也许能听到骨肉撕裂折断的声音，也许能看到他脸上狰狞却无畏的表情，也许能……
　　我站了起来，着了魔一样地回过头，那个女孩单手捂着胸口，像是在为想象到的痛感而叹息。
　　“你叫不叫停。”我双手抓过她的昂贵衣服将她拉近身前，她被我勒得喘不过气。精细的刺绣花纹和造价不菲的蕾丝在我手里变形，她却并没有露出慌张或害怕的神情，而是从裙裾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迷你枪，抵到了我的小腹上。
　　“放开我，”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轻蔑和骄傲，“是我赢了。”
　　“我不认为一个靠卑劣手段拿到五花太刀的家伙有资格说这种话，”在浑浑噩噩里我想到了鹤丸国永提出的那个真假未辨的问题，我的脑子开始管不住嘴巴，“靠着有权有势的家庭扰乱公平性，我迟早要把时空管理局对你的包庇和优待公之于众。真以为自己是浮空都市的大小姐，就可以俯瞰地上的居民和一切规则了吗？”
　　“那是……我的实力，你最好放开我，”她抿紧了嘴唇，“别乱说蠢话，这对你不利。”
　　“被我说中了所以叫我闭嘴？还是因为你天生就受到那一套下三滥的歧视教育，偶尔听到贱民的声音就觉得聒噪？”我说完后蓦然觉得自己的一切痛苦和愤怒都是那样无力，再怎样朝她发泄，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如此妄自菲薄和破口大骂，都只会让她和我都更瞧不起自己。

　　她和我，和凭着运气抽选到刀的我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诚然她肯定也有召唤的能力和身为审神者的素质基础，可是，这就是不一样。

　　“将人与人之间能力的差距归结为你失败的借口，真是……”她皱起了眉头，“我以为成为审神者的人好歹也会有些见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说得对，”我定定地望着她，我的身后传来太刀落地的当啷一声，而我也下定了决心，“打扰了。”
　　我一拳将她手上的枪打飞，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摁倒在地。她弓起膝盖顶到我的胸口，我喉间一甜，眼前生生冒出了金星，却还是凭感觉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按到了地上。她挣扎着想反抗我，奈何我比她重，又压在她身上，有诸多招式也使不出。
　　“这么害怕污染的话，多吃点灰不就好了？”我喘息着说出这句话，然后听到了一声巨响。

　　我翻身倒在了地上。
　　第二声。
　　身体变轻了，我感到自己在俯视自己，看到了红色的血像蛇一样从躺着的我的身下流出。视野慢慢从黑夜变成了白天，一切都开始亮得不正常。
　　第三声。
　　我朝原本是月亮的那一方向看去，于是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鹤丸国永。和我这样难堪的仰面躺倒不同，他侧躺在那边的地面上，双目紧闭，白色的衣服上都是血迹，太刀掉在一边的地上。破天荒地，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好似睡着一般的样子，并不想走去叫醒他。

　　黑暗将我吞噬了，我离他越来越远，这一切终于都成为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房间。鼻孔吸入的空气异常清新洁净，我忍不住多吸了一口，却因为这打乱呼吸节奏的动作引起了剧烈的咳嗽。而这又让我发觉到自己的手腕上、小臂上、头上和脚上都连着一些管道，在口鼻处也覆盖着呼吸辅助装置。
　　这是……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没发觉有什么丢失的部分。在那三声巨响过后我失去了意识，然后被带到了这个地方。诚然，这个房间的装修过于宽敞清爽，我不认为这是我所认识的永远人满为患、拥挤吵闹的医院。
　　床的护栏处的电子液晶屏自动开启并发出了嘀嘀的提示声，我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向我报告：“检测结果：您已经清醒，探视权已开放，即刻恢复餐饮供应。”
　　哈？我正纳闷着，门自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高挑修长、面容姣好的女性，虽然她穿着护士制服，表情也很逼真，手腕和脖颈处的接缝和代替双脚的小轮子还是暴露了她作为机器人的身份。
　　“您好，这位女士，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她彬彬有礼地问道，齐耳短发和无框眼镜的搭配恰到好处地给人以舒适感。
　　“这里是哪里，我什么时候来的？”我知道自己八成是被带上了这辈子都没涉足过的浮空都市，不是因为人家发善心想带我来开眼界，是为了保住我胡来的小命。
　　“这里是浮空都市西城区第A126号，您的床位是疗养部C12，”她笑眯眯地说道，“昨晚23:55办理入住手续，00:18送入重症治疗房，今早11:43转入普通监护室，15:56分苏醒。”她背书一般地说道，语音流利，不带任何磕绊。
　　“那么有人……和我一起进来吗？”我犹豫了几秒钟，憋出了这句话。我满怀期待和忐忑地盯着她的嘴唇，出乎意料地，监护系统却在这时发出了不祥的声响。
　　“这是正常的心跳加快引起的，并不损害您的健康，”她俯身查看电子屏，“因为设定峰值是按照昏迷数值设定，多数人清醒后会要求关闭——”
　　“好好好快关快关，”我有些急了，“那个——请告诉我，昨晚一定有人和我一起过来的吧？现在人在哪儿呢？”
　　她一边看也不看地飞快点击触屏，一边看着我微笑回答：“有的，女士，和您一起的鹤丸国永先生正在重症治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