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光以诺》司锦弦

6、醉酒

　　那天茶馆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起什么波澜，许家的晚宴在许老爷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白天的时候许伊静被折腾着做了美容、妆容、发型，挑了礼服。许久在野外拍摄的许伊静觉得十分不适，却也不敢反抗父亲的决定，倒也是感受到了父母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决心。
　　石诺端着酒杯，依旧是剪裁得体白色西装。大厅里的灯光明亮，名流合集，他却蓦然生出孤独寂寞的感觉。他环顾四周，不远处的苏向晴正挽着许凌阳的手，落落大方地在和各方人马打招呼。这种场面对他们而言，倒是熟悉。
　　看到许凌阳和苏向晴如今这幅恩爱有加的模样，石诺觉得心里有些释然。
　　兀自沉静许久，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他顺着众人的目光去探寻，只一眼，就有些挪不开目光。许伊静的漂亮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时间把她打磨得越发风情万种。
　　今日的许伊静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礼服，浅V领，让她精致的一字锁骨一览无遗，腰间的部分微微收紧，用一根镶着水晶腰带装饰着，显出她完美的腰身，裙尾过膝，整齐有度，没有过多装饰，典雅大方。头发尽数挽起，脖子上带上一条蓝宝石项链，衬出他整个人端丽温和的气质。
　　石诺定在原地，看着她得体地微笑地从门口走进来，穿过众人，径直坐在客厅里那台三角钢琴前。她的背部挺得笔直，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开始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收放自如，音符开始连贯，变成一首动人的曲子。
　　他听出，那是《绿袖子》，古典优雅里透露着一丝凄凉，他似乎听过这首歌的背后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演奏完毕，许伊静在众人的掌声中优雅地起身，大方地鞠躬。她的目光似在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只是在看到石诺的时候微微停留了几秒，果然他是最适合白色西装的人。
　　一束妖艳的玫瑰突然递到眼前，她回头 ，看到笑得像玫瑰一样的方墨砚，微笑从容地接过。“谢谢。”
　　这些所有的互动当然全都落入了石诺眼中，他发现方墨砚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站在许伊静的身边倒是说不出的般配。看着他们两微笑地不知在打趣什么，他有些难受地看不下去。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落荒而逃。
　　在酒店的庭院里吹着晚风的他，思绪才慢慢清明了些。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觉得有些凉，方起身决定返回大厅。刚走了两步，他听到熟悉的女声，克制不住好奇地望过去，竟然是许伊静和方墨砚。
　　他想走，但鬼使神差地迈不开脚步，他从来不是会窥探别人秘密的人，可是此刻却觉得双脚不受控制，他走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大树下，悄悄隐了起来。这个距离，刚好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小静，叔叔和我谈过订婚的事了。”方墨砚的声音是罕见的温柔。
　　许伊静面朝着他，有些认真地询问：“你要答应吗？”
　　“我没理由拒绝，何况这对你我都好。”他回答地很快，根本不经思考。
　　许伊静沉默，说话里带着淡淡的哀伤：“何必呢？你明明知道我……你可是方墨砚，你不该这么卑微的。”
　　方墨砚摇头，摸摸她垂下来的发，轻声反驳，“可是，你也别忘了你是许伊静，你难道应该这么卑微吗？”
　　“墨砚，你对我……我情何以堪。墨砚，我怕对不起你。”许伊静听出他声音里的心疼，念及过往的事，只觉万分惆怅。
　　方墨砚注视着她动人的眼眸，一字一字说得郑重其事。“为、你、甘、之、如、饴。”
　　动听的情话在许伊静听来却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转移话题，“我们得回去了，怕他们找。”
　　只是她刚一动，身后的人就从背后牢牢地将自己抱住，她动弹不得，也有些不忍心索性随了他。
　　“小静，我知道你买了五天后飞埃及的机票。但是小静我希望你能留下，我也希望我能成为你能留下的理由。”方墨砚的声音是难以控制的焦急和坚定，他复又紧了紧双手，抱了会许伊静，才念念不舍地放开。“好了，我们回去。”
　　等人都走远后，石诺才从方才隐着的树木后走出来，他的表情被隐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着，青筋暴起，骨节分明。
　　夜晚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他却什么也听不见，耳畔只是方才两人的对话，不断重复，像是复读机……
　　他想起那日苏向晴最后说的那句话：阿诺，别在失去后后悔。
　　那夜石诺在花园吹了很久的风，被简臻找到的时候他全身都快凉透了。随后的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那些客气的话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到家后他感觉头昏地厉害，什么都来不及思量，倒下就睡了过去。
　　这次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十九岁的模样，那时苏向晴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和许凌阳走在了一起。他看着身边相互依偎的两人，其实没有太多的难过，但还是失落，毕竟从小依赖自己的女孩如今靠在另一个怀里。
　　找了个理由，不再当电灯泡，准备回家休息。却出乎意外地在校门口看到背着个大大双肩包的许伊静，她穿着一件连身的背带裤，搭配白色的长袖衬衫，安静地站在那里，吸引了不少回头率。她看到他出现，绽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一刻，石诺的心情也骤然转晴不少。
　　他迎着她的方向走进，绅士地脱下她身上的双肩包，好家伙，还有点沉。“静静，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诺，我今天翘了钢琴课，我们去郊游好不好？”她眼里星星点点的期待，让石诺怎么也不愿拒绝。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来到郊外的公园。秋天里，枫叶都已变成金黄色，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从上面走过，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乐曲。碧云天，黄叶地，煞是好看，心情也渐渐转好。
　　许伊静全程都安安静静地，似乎有心事，她不说石诺也不点破。两人找了块地，许伊静接过石诺身上背着的双肩包。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餐布、零食、水果，末了，还献宝一般掏出一瓶葡萄酒。
　　石诺一愣，怪不得这么重，不过……“静静，带葡萄酒干嘛？”
　　“当然是喝呀。”许伊静回答地理所当然。
　　“可是你还未成年。”石诺毫不客气地反击。
　　许伊静不理会这个话题，只是把酒和启瓶器交给了石诺，继续手上的动作。石诺看着好笑，却还是顺从的开了酒。“不过静静，我们貌似没有醒酒器和葡萄酒杯，怎么喝？”
　　许伊静眨眨眼，显然这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十六岁的她还未开始涉猎葡萄酒的知识。
　　“呵呵，真是个孩子。”石诺轻轻地微笑，却又不想让她委屈，补充道，“没事，我们打开放一下，用纸杯就可以了。”
　　听完许伊静才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直到多年以后，许伊静想起当年那么对待波尔图庄园的酒，深觉得暴遣天物。
　　“不过静静，你今天有点反常哦，怎么会突然想喝酒。”石诺从众多零食里挑了包牛肉干，打开，递给许伊静。
　　许伊静接过，却不吃。“阿诺，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不是很好。”他淡淡地回答，但口气里明显有失落的情绪。
　　许伊静闻声双手撑着草地跪坐起来，眼神亮亮地看着他。“那我们借酒消愁吧。”
　　她的动作很快，石诺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把纸杯里的酒喝了个大半，喝得急了她开始慌乱地咳嗽，石诺紧张地拍着她的背，帮她缓解。“咳咳……这味道怎么这么涩。”
　　石诺好笑，没醒够的酒当然还不好喝，不过第一次喝酒的人基本也都不会觉得酒好喝吧。“所以呀，让你不要喝，你不听。”
　　等她终于不再咳嗽，石诺才放下心。却也拿起自己身旁的纸杯，像她那样，猛灌了一口，单宁酸涩瞬间充满口腔。
　　之后的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倒真把一瓶酒给喝完了，石诺是相安无事，但是许伊静却有些醉了。她摇摇晃晃拉着石诺站立起来，指着远处盛开的各色菊花说：“阿诺，你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石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她又抱着他的胳膊，努力稳着声音。“阿诺，不要难过，只是失恋。”
　　她的声音不大，却柔柔的让人心痒，原来这就是她反常原因。石诺低头看着满脸酡红的她，眼里的秋波里映出他的身影。他突然惊觉，原来整日跟在他身后文文静静的小女孩似乎已经长大了。
　　许伊静又胡言乱语了几句，终于抵不住如潮困意，靠着石诺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石诺看着她殷红的唇畔，有些挪不开眼。接着，他似乎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另一片柔软上。
　　醒来后的许伊静忘了醉酒后的一切，这件事成了石诺一个人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