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竹听溪》墨色颜落

4、想看秘辛不容易啊

　　翌日早上。太阳刚从东角楼的屋顶后面爬上来，金黄而柔和的光芒给整个碧月城镀了层金子，金色的屋顶迎着太阳熠熠发光。昨个下了一夜小雪，宫人拿着扫把把青砖路上的积雪扫了干净。平坦的青砖路上还残留些许水痕。下过雪后的空气也清新了。

　　不过兰墨佳觉得，古代的空气什么时候都比现代的好啊！她推开窗，光秃秃的树枝上两只麻雀正在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她看着湛蓝天空上一丝一缕的卷云，心想这样的天空在前世只出现在儿时的记忆里。古人的生活质量比现代人高的多了。

　　现代也有农民，有普通的工人，生意人。古代也有，城内的百姓每家的男人都有一个可靠的职业赚钱，闲了便可带家人去城郊游玩。在这个资本主义萌芽逐渐发展的时代，君临的皇帝正在一步步放松对商贾的控制。未来会如何，她也不知道。

　　想到好久都没见徵羽了，兰墨佳便问月菁:“你可知徵羽住在哪？”

　　月菁脸上是温和的笑:“您说婵珠公主？她与她三哥一同与他们母妃住在郁仪宫。”

　　兰墨佳又问:“你可告诉本宫碧月城内宫殿的布局么？”

　　月菁道:“那是自然。例如郁仪宫，内有五殿。正殿朝元殿，左偏殿左桂殿，右偏殿右桂殿。正殿为主位居所。朝元殿后又有坤犀殿与乾菱殿，分别为公主皇子居所。正殿与偏殿后都有两排厢房。”

　　她点点头:“光郁仪宫就这么大，整个碧月城要用多少地？”

　　月菁道:“这奴婢就不知晓了。”

　　兰墨佳又习惯性的点了点头:“你为我梳洗一番，我要去找徵羽。”

　　“是。”

　　月菁向下面吩咐了几句，就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白玉盒子，里面是铜钱大小，二指厚的一块胭脂。那颜色极美，大红的颜色中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粉红，一股子香甜的气息。这胭脂是将普通的胭脂掏净了拧出汁子来，配上凌晨在花蕊上的露水和红花碧桃的花瓣蒸成的。月菁用指尖沾了些胭脂，在兰墨佳敷了粉的唇上轻轻一点，再用玉簪挑起一些胭脂，仔细的在兰墨佳唇上描了一下，一双幽艳的“天宫巧”便完成了。她在指尖沾了水，抹开胭脂，在兰墨佳擦了粉的脸颊上轻轻搽去。

　　再然后，她用黛石为她画了眉，这是青雀头戴，颜色正好适合兰墨佳的年纪。

　　兰墨佳则乖乖的任月菁在自己的脸上涂来抹去。

　　梳妆完毕，月菁笑道:“公主还真是好看。若奴婢是官家公子，定要抢着来做驸马。”

　　兰墨佳脸一红，嗔道:“本宫是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什么玩笑也敢乱开！”

　　月菁快笑成花了，她拿来件缃色杜鹃披风为她系上，道:“公主恕罪！——今日稍暖和些，斗篷不必穿了，穿件披风罢。”

　　兰墨佳笑着点头，将手缩在袄裙的琵琶袖中，走了出去。

　　行至竹溪宫门口，却看见一辆双人马车。月菁解释道：“移步后宫的路有些远，所以需乘马车去。”兰墨佳又一次无语……碧月城到底多大？

　　拉马车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马，看上去很漂亮。马车上，门帘前挂着紫晶珠帘。兰墨佳与月菁上了车，少监便架着车向郁仪宫行去。

　　听闻兰墨佳来找自己，张徵羽便从坤犀殿跑了出来。她的头发在脑袋两侧扎了包子团，余下的辫成了几根小辫。包团发上别了一朵绢花。一身粉绸青缎掐牙对襟衫，下穿浅粉桃花齐胸裙，外面披了一件水色洋绉桃花撒花银鼠短比甲。里面是珊瑚绒的中衣中裤，脚上一双大红的棉鞋，看上去无比可爱。见了兰墨佳，她便扑了上去，道：“好久没见着姐姐了，走，我们去坤犀殿。”

　　兰墨佳任她拉着自己往里走，问：“你母妃呢？”

　　徵羽的声音软软的：“她去皇后那里晨昏定省了，现在在凤仪宫朝凤殿。——三哥前些日子给我抱来一只小猫，可可爱了！”

　　说话间来到了坤犀殿，徵羽径自去了碧纱厨里，抱出来一只同体雪白的猫仔。她笑眯眯道：“姐姐，是不是很可爱？”

　　那只小猫弱弱的“喵”了一声，肉乎乎的小爪子努力的抓住徵羽的衣服。“喵……”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像两只琥珀。兰墨佳小心翼翼的徵羽的怀中把它抱出来，满脸都是温柔，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猫儿的背部。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模样可爱的兰墨佳心都要化了。

　　徵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该喂食了。我刚叫人备了热牛奶和剔了刺的鱼片，我们来喂它吧！”

　　兰墨佳欣喜地点了点头。

　　雪儿已经长牙了。——雪儿是猫的名字。徵羽将鱼片放在青瓷小碟中，道：“这是海鱼，嫩一些。”

　　兰墨佳往小木碗中倒了些牛奶。推到了小猫的嘴边。小猫嗅了嗅便开始舔了起来。

　　舔完牛奶，徵羽将鱼片推到它跟前。徵羽特地让人把鱼肉煮了一下，撒了些细盐，滴了滴香油，味道一定很棒，因为雪儿吃的很香。吃光了鱼片，雪儿喵了一下，就走到一旁太阳能照到的地方，蜷起了身子打了个盹。

　　“这猫儿从小养在我身边，喂食我亲自，这样更亲近些。”兰墨佳点点头赞同。

　　看着那小猫，兰墨佳突然想到，竹溪宫也是偌大的，自己一人住倒有几分清冷。
　　不如邀几位公主前来？后面的鸿泉殿和鸢溪殿可还空着呢。

　　不行，还有些东西没查清楚，先弄清这些吧。

　　————
　　想了解张家的事，就必须拿到张家族谱。可这种东西，一般逗游族长亲自保管。不用说也知道，张家这一任族长就是当朝皇帝。

　　她自己自然不能找皇上，应该让皇上最喜爱的人去要。

　　兰墨佳用玫瑰膏子和花粉擦了唇和脸，额间一点花钿。换了十分妩媚的水红绸缎百蝠如意裙，朱色扶桑撒花对襟衫。绾一个双螺髻，插一只七宝玲珑碧玉簪，坠下一缕银丝红宝流苏。三皇子素日喜欢自己的面容，如今有求于他，可要打扮漂亮点。梳妆完毕，便急急往上书房走去。

　　“妹妹往日穿素色的衣服，今日换了红色，也依旧妩媚动人。”张瑟见了兰墨佳，眼都直了。

　　兰墨佳犹豫了一下，道：“三皇子，今日灵竹有一事相求。”

　　张瑟嬉皮笑脸道：“妹妹有什么事便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兰墨佳道：“你可否帮灵竹将张家的族谱要来？”

　　“族谱？”张瑟脸上立刻换了表情，他反问道：“你要族谱作甚？”

　　兰墨佳笑了一下，道：“为了一些不得不查清的事。”

　　姬白在一旁，指节分明的手握着骨瓷茶杯，轻声道：“她与我们不同，这件事我想她自有道理。”

　　张瑟点了点头，但是脸上还是严肃的表情：“你为何会让我帮你要族谱？”

　　兰墨佳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皇上最疼你，那不就成利用了吗？她只好答道：“我信得过你。”

　　张瑟聪明绝顶，又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没多说，只是道：“这东西，只能你自己要。”

　　兰墨佳反而不解：“此话怎讲？”

　　姬白指了指房梁，或者说……是天空。

　　兰墨佳顿悟了。

　　张瑟笑着说：“灵竹，你要明白。这公主可不是白封的，父皇断不会因为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就把你供起来。除非你对君临有帮助，父皇若知道你并没有利用价值，他很快就会把你许配给哪个大臣，来巩固君臣关系。”

　　兰墨佳何尝不知，她苦笑道：“我以为会被送去和亲。”

　　张瑟却摇头：“你多虑了，自明朝以来，皇族就没有和亲的习惯了。我□□公主，怎能外嫁蛮夷之地？”

　　“明朝二百七十五年，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一个朝代的确值得人钦佩。这内阁制度，也是一个完美的机构。若是内阁大学士素质优秀，那么皇帝就算不上朝，国家也可以照样。”姬白喃喃道。

　　兰墨佳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更想接一句——“更没有清末1175条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不过这里没有清朝，所以她便把这话咽进了肚子里。

　　张瑟则接着上个话题，道：“你若要用族谱、不放等些时日。半月后外国使臣来访，父皇自然会让作为谪仙的你出席。怎么博得父皇好感，看你自己了。”

　　兰墨佳沉默地点点头。她瞥见了姬白，心里豁然开朗——对啊，不在这里扎好根基，怎么追到心仪的小白呢？她望了望姬白线条柔和的侧颜，又飞快的用饮茶来颜色自己的羞涩。

　　不知道兰墨佳会作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