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快跑》师镜

6、寒假

　　打折，是逢年过节超市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若是平时，林黎是不会去给这道风景线添砖加瓦的，坏就坏在，这天打折的东西很对她的胃口。
　　林黎象征性的一撸袖子，还没冲出去就被肖惑从后面拉住了。
　　“你确定你搞得定？”肖惑指指前头拥挤的中年妇女们。
　　“没问题！”林黎意志坚定两眼放光，“你跟姑姑先去速冻专柜那边买点汤圆什么的，我随后就到。”
　　“走吧。”肖妈妈看着自己侄女淹没在人海中，显得很镇定。

　　肖惑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汤圆都是自家包的，爸妈一起，他在旁边看。
　　看了好几年，也没学会。
　　后来林黎搬过来住，也不会包，肖妈妈一个人包过一次，第二次就直接从超市买了。

　　速冻食品专柜今天没什么特价的东西，肖妈妈在冰柜里看半天，没找着要买的那一种，肖惑也跟着在旁边看，手伸进去怪冷的，不耐烦地敲了敲玻璃就喊：“这儿人呢，怎么没看见。”
　　“哎。”隔着俩柜子冒出细细一声，地上站起来个穿着工作人员围裙的人，“找什……么。”
　　肖惑也一愣，确信老妈这次看错了黄历，今天肯定忌上超市。
　　那不是程子然是谁。

　　肖妈妈说着什么牌子的什么品种，程子然在身边一堆纸箱里翻找，揪出两个袋子。
　　“正上货呢，可能昨天卖完了。”程子然把东西递到肖妈妈手上。他皮肤白，指关节冷得发红，特明显。
　　肖妈妈说了声谢谢，把汤圆放进推车：“你说要不要再买点水饺跟火锅料？”
　　肖惑没搭腔，他妈就是这样，销售人员的态度要是好，她就会看见什么都想买。
　　程子然正拿个纸箱往冰柜里放东西，听见肖妈妈叫肖惑一块儿找找啥在哪儿，放下箱子嗒嗒嗒跑过来，笑眯眯的：“我帮您找。”
　　这工作态度也忒热情了吧……肖惑看着他格外欢快的跑来跑去，很纳闷。

　　“可累死我了。”林黎情绪高涨的抱着一堆东西跑过来，往车里一放，上前两步隔着冰柜就伸手，“过来过来。”
　　肖妈妈跟程子然同时疑惑的抬头。
　　“林黎姐……够不着的。”程子然叫出来的称呼很是让人意外。
　　林黎干脆绕了个圈奔过去，揉乱了他一头短发，顺便回复肖妈妈疑问的眼神：“这程子然，我导师的儿子。”
　　“哦……”肖妈妈在嘴上哦，肖惑在心里。
　　“就上回，把那死小子运回来的。”林黎冲肖惑扬扬下巴，“他俩一个年级的吧。”
　　“哦～上次啊，你也没进来坐坐，我们家肖惑真是麻烦你了。”肖妈妈恍然大悟。
　　“没有没有，我正好顺路。”程子然摇头摆手看上去分外腼腆。
　　原来顺路还能顺到人家门口去？肖惑心里嘟囔一句真会装乖，盯着他慢慢落回原状的头发。
　　看上去又细又软，就跟缺锌的似的。

　　仨人拿好了东西往别处走，林黎捅捅肖惑，声音小的可疑：“你跟程子然熟不熟？”
　　肖惑本来想当没听见，但是就怕这么着被她捅死了：“是女人么你，别戳了，疼。”
　　“我可就跟他提过一回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弟。”林黎一直觉得奇怪，那天程子然打电话给她问地址，还吓了她一跳，“这就能记住啦？”
　　“人家是好学生，记性好呗。”肖惑抄起一包紫菜，状似认真地开始研究。
　　“你们俩在隔壁班？文科一共俩班吧。”林黎觉得有必要密切注意。
　　“他是１０班班长。”肖惑把紫菜放进车里，不知道林黎打的啥主意，“你什么时候认识？”
　　“大一就认识啦，他爸给我们上必修课来着，在办公室见过他，他那时候刚上初中吧……个子小小的，特可爱。”林黎假装掐指一算，大呼小叫，“哎呦有五年了。”
　　“五年也没见你发展出啥革命感情来。”肖惑没当回事儿，继续往前走。
　　“不是……那孩子不大爱说话。”林黎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就是话说的特浅，聊不起来天。”
　　“是吗。”肖惑随便敷衍了她一句，凑到肖妈妈跟前去了。

　　“我怎么越想越觉得，程子然看你那眼神那么……那么……那么，缠绵。”当天中午吃着饭，林黎锲而不舍的冒出来一句。
　　“噗——”肖惑喷了一桌紫菜汤。
　　“我不是想不好形容词么。”林黎用“你真脏”的眼神鄙视他。
　　“咳、那你就别形容！”肖惑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就像整个被啥软绵绵、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所谓的缠绵。
　　“那孩子挺好的，其实。”林黎下结论，面不改色的挑着没被污染的菜吃。
　　关我什么事儿啊！肖惑被肖妈妈勒令擦桌子，恨恨的想。

　　凭良心说，今年这年过得还不错。
　　林亮他们几个回乡的回乡，探亲的探亲，暂时就没再聚。

　　年三十晚上，肖妈妈跟林黎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倒计时，睡了，肖惑没什么事儿干，也上了床，刚迷糊上，电话响了。肖惑一骨碌跳起来接电话，屋子外头放烟花的声音还是接连不断，倒是没有鞭炮声。
　　肖惑一拿起来，就听里面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我ｘ你不会找个安静地儿打电话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这不给你拜年么。”林亮的声音挺亢奋，“我在我奶奶家呢，你这么早就睡了？”
　　“都睡了，您今年这年可拜晚了啊。”肖惑看看墙上的表，眼看快１点了。
　　“我这不打电话来着么！哎不跟你说了，没电了。”那边的嘈杂好像晃了两下，戛然而止。
　　打电话……不用问也知道是给谁打吧。
　　肖惑搁下话筒，走到阳台上站了一阵，还没对那烟花一朵朵产生啥感想，就冷得蹦回了自己房间。

　　仨人一块儿吃了顿好的，隔天去几家亲戚那儿转了转，肖惑一人去了奶奶家那边的饭局，一姑父问他怎么没来吃年夜饭，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该干的干的差不多，寒假也剩下一个来星期了。
　　肖惑其实一向主张不写作业，但是不写抄谁的是个问题。

　　直到做的差不多就剩数学跟历史之后，肖惑才发现林亮没给他打电话问“你作业呢”。
　　或许是还没从奶奶家回来，可是这都初几了。
　　肖惑把白着的题目往旁边一扔，心说不打我就不做了，站起来跑进厨房：“妈，有啥干的，我来给你帮忙！”
　　“你啊？等会儿……”肖妈妈忙着炒菜，想了想指派了个最简单的活计，“去，把洋葱给我切了吧。”
　　肖惑洗洗手，把剥好的洋葱搁菜板上，一块一块，切的很抽象。
　　眼泪也没掉一滴，小学生作文果然都写出来骗人的。

　　小学生也是要长大的。
　　总要懂得一年一年的过着，人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