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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灵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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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灵
灵彩师,顾名思义,他们号称能掌握人灵魂的颜色,并且宣扬:在成人典礼上测出灵魂色彩,并且以此种色彩作为主色来搭配服饰、首饰、乐器、武器等等,将会帮助人们获得灵魂的力量,借此打败更强的敌人,并且更好的获得天地自然的灵魄,修身养性。
而在涅罗看来,这种类似于秘术的所谓灵彩不过是给予人心里的一种慰藉,就跟那巧克力做的大力豆差不多,利用的是人类潜能的无限性。所以,对于灵彩,涅罗根本没有对占卜那么认真。
然而,结果却完全打破了她的认为。或者说这一位灵彩师的出现,完全打破了她的认为。
为涅罗测魂的灵彩师名曰流湘,在车敖的名声不亚于袅袅。灵彩师的延续与卜筮师是完全不同的。卜筮师通过诵读古经和典籍来获取知识,一个灵彩师的成就全凭个人修为。灵彩师在整个车敖也是一个不小的职业,但其中不乏次品。而卜筮师人数稀少,却皆为大家。
流湘在车敖也是一个传奇。虽然名为流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今天是涅罗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却不得不同样感叹造物主的伟大,这个男子,生得竟可与绝色的袅袅相媲美。嘴角噙笑,肤如凝脂,目色深远,同是一身白衣,但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别样的韵味,仿如隐士归来。
据说流湘生于一个落魄贵族之家,至于他本身的姓已经不为人知,他作为一个灵彩师的历史并不久,然而不得不提的是,作为不以传承而单靠自身努力的灵彩师来说,他非常的幸运。因为,流湘的知名度,最早完全来自于传承。他的测魂手法,准确度,完全是由他的老师传承下来的。然而,人们不可否认,流湘如今的成就,虽然有导师的传承帮助,也离不开他自身的天资和努力。
流湘不同于袅袅,虽然优秀的灵彩师拥有很高的地位,但却不可以漠视王权。因此流湘刚一进屋就先向库拜行了礼。
库拜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流湘便领着涅罗离开了,灵彩师测魂需要的环境要求比占卜要高很多。因此有财势一点的灵彩师一般都会在各地建立公馆,以供灵彩师们测魂。
大坎城的公馆是由王室出资建立的,取名为彩虹别苑。对于车敖来说,彩虹是只存在于典籍中的东西,象征着美好、和平、富足、安康。而这一次,由于是涅罗的成人典礼,盛大情况可想而知,早在一个月前,海卡尔就为此特地在安瑟家里建了一座专门用来为涅罗测魂的公馆。
一路走向公馆,流湘都在小心翼翼的看涅罗。虽然他真的很小心翼翼,可是还是被涅罗发觉了。走到门口时,涅罗终于开口了:“请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我不觉得我会比你美。”
“没,没。”流湘窘迫得连忙摆手。
涅罗撇了撇嘴,便先进去了。剩下流湘在外边,皱了皱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使劲的捏了捏拳,也大跨步走了进去。
“那个,你是哪里人?”流湘突然冒出一句话。
“恩?你是说大坎?”涅罗还是第一次进公馆,正在到处瞧瞧摸摸的,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好新奇,所以她头也没回的就回复了流湘。
“不是,我是四川人,你呢。”
“我是....”涅罗突然转头,看着那个也一样望着她呆愕的男子,愣了老半天,两个人用手指指着对方。
“你也来自21世纪!?”
“你果然也是啊!!”
涅罗闻言,反倒愣了许久:“果然?你知道我来自21世纪?”
“恩,大概猜到了一点。”流湘笑得很是开心,摸了摸鼻子道:“我叫汪弈成,刚高中,16岁,你呢。”
涅罗浅浅的笑着,笑的特别温柔。
“我叫颜翎。你该叫我姐姐,我已经25岁了。”
“我也想啊......”流湘很狡黠的笑着道:“可是,现在看起来,你就只有十二岁啊,哈哈...”
“呐,我叫你阿成好不好?”
“好啊,我奶奶以前就这么叫我。”说道这里,流湘的情绪很明显的低落下来了:“你能听我讲吗,来这里十年了,没有人能听我讲一讲。”
“恩...”
“我家在XX县,从小我就没见过我爸妈。我奶奶照顾我长大,我奶奶特别特别好,从小就很疼我,我做错事也没骂过我打过我......”
流湘滔滔不绝的讲着,从小奶奶抚育他长大的艰辛,他发誓好好学习以后又有多用功,帮奶奶一起收水稻的时候云彩好美,从没见过爸爸妈妈心里多苦......
“毕竟只有十六岁,虽然又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可是到底来说,这里不是家。一个人流落异世界的辛酸和从前在那个世界的疼痛,压在这个孩子身上如此之久,却也明白这一切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一次,就让他痛痛快快的都说出来吧。”涅罗心里如此想着,脸上的笑便越发的温柔。
“那一天,我们正在上数学课,地震太快太厉害,我们都来不及跑。我坚持了好几天,可是还是......”流湘说道这里,已经再不见有多大的悲喜,一个切身经历过死亡的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恐惧过了以后,便释怀和淡然了。
“只是不知道奶奶还是不是安全......”终究还是落泪,为了自己最爱的人,也许自己的生死早已看的平常,可是在说到自己最爱的亲人时,还是止不住难过哀伤。涅罗站了起来,抱住了流湘的头,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着。少年绝美的脸庞,一滴滴的眼泪滑落,却紧紧抿着唇,不愿哽咽出声。
过了许久,浅浅的抽泣了一声,流湘止住了哭泣。涅罗放开怀中的少年,偏着头望着他。
流湘自怀中拿出帕子,对着盆中的水仔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边擦边说:“我们快点进行测魂灵彩的仪式吧,要是时间延误久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玩意还真做啊?你会吗?”涅罗很是不置信的问道。
“很多人都不相信灵彩师能测出灵魂的颜色,甚至觉得灵魂怎么可能有颜色。我刚接触到测魂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但是,义父却让我相信了灵彩师存在的必要性。”
“义父?”
“恩。就是我的导师。我刚在这个世界上醒来的时候,是穿越到一个已经死掉的小孩子身上的。大概八九岁吧,被扔在了荒郊野岭,恰好义父经过,救了我,抚养我长大。”流湘笑着说。
“那你义父现在呢?”
“他云游四海去了,说是我已经出师了,不需要他再教我什么,而且我也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流湘拉着涅罗坐在了地毯上。
“嗯,开始吧。”涅罗话语刚一落,流湘的眼眸霎时变得澄澈明亮。
一身雪白的长袍法衣,盘膝而坐,黑夜般墨色的长发柔顺的下垂,苍白如瓷的脸庞,唯独一双眼凝聚着光芒,深邃不可窥测。
瞳孔映着涅罗,涅罗则盯着流湘。
她,还是不信他会搞得出什么来,毕竟是封建迷信啊,涅罗心想。占卜的话还有得历史依据和根源还有无数的事实吻合过,而这,感觉是某种奇怪的宗教仪式,三个字:不可靠。
仿佛知道涅罗的想法,流湘眼睫低阖,嘴角竟微微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蓦地开口道:“伸手。”涅罗的身体微微震动的一下,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某种神秘的力量仿佛击中了她,莫名的压迫感笼罩下来,流湘的声音带着磁性和缓慢的低沉,犹如在耳边,又像在云端。
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流湘的手覆盖在上面。
凉,甚至是寒冷。涅罗的手掌传来男子得温度。一个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冰凉?涅罗觉得有些诡异,反射性的下意识想拿开自己的手,手腕刚一动,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扣住。
“别动。”陡然传来低沉而严肃的声音。
“你想死吗?仪式一旦开始就不可停止,退出则意味死亡。”
流湘的嘴唇艳丽如血,一开一阖到,情形诡异至极。
死亡?涅罗皱眉,不敢再动分毫。周遭的空气仿佛静止,一身白袍的流湘,脸在额环明珠的映衬下愈发苍白,唇色如血,垂落的长发轻微的摆动。无风,无声。
突然,流湘的嘴唇迅速的掀动,传来低回急速的声音环绕在两人周围,一叠一叠,连连续续,如潮水般淹没过来。而流湘则念得越来越快,仿佛某种奇特的咒语,他的眉眼依然平静的低阖着,好似在沉睡中呓语。
那些咒语急速的在周围旋转,密密麻麻的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柔韧的网,一层一层的将涅罗裹住。涅罗想要想要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流湘的身体已经没在光晕中缓缓消失,涅罗困在这个白色的茧里,昏沉无力的倒下。
“来,来啊,跟我来...”
温柔的召唤萦绕在耳际,又如风般飘渺被吹散。
“是谁?谁在温柔的召唤我?”
涅罗赤足置身在一片花海中,起伏的原野,山谷,大片的野花肆意的怒放,山谷纯金般的夕阳和澄澈发蓝的溪水,遍野盛放的赤胆,迷迭,波斯菊,云英,蓝罂粟......仿佛天上的星空洒落,傍晚的彩霞铺洒,金色翅翼的蝶在其中盈盈的翩转旋舞,散发令人迷醉的幽香。
“呵,美吗?”迷蒙中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涅罗沉醉于这梦幻般的美景,喃喃的开口:”这是哪里?“
“歧首原!古战场!”声音陡然变得尖利犹如惊雷炸响,闪电霹雳包含着无比的绝望和愤怒。
涅罗回头,大片的血,突如其来无边无尽的涌过来,瞬间弥漫住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惊恐遍布涅罗全身,而那声音愈发凄厉,高亢的在耳边尖叫---
“岐首原!古战场!死神的翅翼啊,魔鬼的孩子!带来战争和死亡啊!魔鬼的孩子!”
不,不是的。
涅罗惊恐的往后退,却摔倒在地,眼前漫山遍野的野花迅速委顿枯萎露出灰败皲裂的荒原,原野上布满了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死亡的灰黑色一路从天际蔓延到涅罗的脚边,而从那无数的沟壑里生长出累累的白骨,彼此纠缠着,宛若巨大的花朵,从那一株株的花从里,涔涔的流出嫣红血来,缓缓地淌遍荒原,顿时绯色一片。
“魔鬼的孩子啊!带来战争和死亡!魔鬼的孩子!”
尖利而高亢的乐调在昏暗的空中环绕,仿佛遭受火刑的巫女临终怨毒的咒念。涅罗眼睁睁的发不出声音,她倒在白骨荆棘中,她伸出手看向天空,掌纹稀疏裂开,血沿着指缝往外冒,却没有丝毫疼痛。黑色的瓢泼大雨淅淅淋淋的下,从乌黑的天幕浇注下来,仿佛末日天劫。
涅罗冻得全身僵硬,恐惧使她发不出声音,那妖娆的歌声还在耳边断断续续的环绕。
不,不,这是梦境,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涅罗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这是幻觉,幻觉,醒过来后就没事了。”
“涅罗,涅罗......”低沉的呼唤传来,涅罗不着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碰到一处冰凉如玉,接着一股清风般温润的力量注满全身。
流湘!是流湘!
“呵呵,还活着。没想到竟然差点被反噬。”一睁开眼就听到有流湘在低低的念。看见涅罗苏醒过来。流湘咧开嘴微笑道:“不过,说真的,你的自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啊,连咒灵都奈何不了你。”
看到一脸若无其事的男子,涅罗再也忍不住怒气,吼道:“流湘!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嗯,”流湘敛住笑容,正色道:“郡主殿下,我以车敖最高灵彩师的身份郑重的告诉您。您的额头在刚刚您沉睡的时候浮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纹样。”说完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涅罗的神色。涅罗紧抿着唇望着他,微微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眉心到额环处是人体能量的出处,而灵彩师凭借他们修为的眼力辨别额头的纹路来观测灵魂的潜能。”流湘手抬起直指涅罗的额头缓慢而冷冷的道:“而郡主殿下你,显现的则是——焰凰!”
焰凰,华焱部落久远传说中的神兽。曾经一度是这个民族的图腾,只是在一千年前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而覆没,从此这个神一样的名字便随着历史失落了。
流湘走到灵彩馆里的池边洗了洗手道:“我并不了解你,但是作为同根之人,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也最好不要说出去。如果有一天,你能令我折服,我会告诉你这个秘密所蕴含的意义。”说罢流湘便走到了书桌边。
流湘挥毫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轻笑着说:“你的灵彩和你的样子倒是很符合。”
涅罗不解的偏头凝望着眼前如玉的男子,或许他已经不是那个流落异世的孤魂了,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有十六岁,灵彩师的生活已经改变了他,或者说东阕大陆的生活已经改变了他。也许我以后要面对的所谓“同根之人”,不过是带着21世纪知识,却有着东阕大陆的灵魂的人。
流湘放下笔,顺手递过那张掺杂着一些浅绿色的纸张。涅罗探过身子勉强拿到纸,轻声的念出来:“灵彩:红。炽热、坦诚、力量、不顾一切。纯正的红,没有杂色。所到之处,如暗夜烈火掠过,生死无一幸免。”念罢抬头依然不解的望着流湘。她已经明白为什么流湘说这灵彩和她的样子很符合,但是却不懂那一句“所到之处,如暗夜烈火掠过,生死无一幸免”是什么意思。
流湘浅浅的笑着,抽出涅罗手中的纸张,牵着涅罗便走出了公馆。至正殿,各家正在浅酌闲聊,见到流湘和涅罗的到来,纷纷站起身。流湘与涅罗正欲行礼,库拜王挥手作罢,低声道:“免礼,直接说结果吧。”
流湘点头随即将纸张递给了一旁的侍者,侍者恭敬的将纸张又递给了库拜。库拜皱着眉浏览完后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赐。”
鱼贯而入的队伍抬着数十个箱子走了进来,箱子在大殿上就被打开,光芒闪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珍珠玛瑙,黄金白银,锦罗绸缎,数不胜数。还有许多人们叫不出名的塞外珍品,难得一见的奇珍百草。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成年礼,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珍宝,甚至皇子成年,库拜都没有送过如此多和珍贵的东西。
涅罗单膝跪地,行礼道:“感谢王的盛宴,涅罗不敢当。”
库拜大笑道:“我车敖数百年来,没有出过如你这般的女子,我相信,你绝对担得起。况且,这些东西算什么,本王还要送你一份大礼。”说罢库拜还仿佛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不久,整个东阕大陆都知道了,车敖国新册封了一位帝国公主,封号为日嘉,意为神赐。当日宴会上的宾客都以为这就是库拜王最后多说的那一份大礼,而只有涅罗才知道,比起那份大礼来说,这些钱财、宝物、至上的封号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而当灾厄到来之前,没有人知道那是灾厄。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没有人会知道那就是末日,况且那个午后和平常没有一丝差别。
涅罗也是这样。这一刻来临了,没有预兆,也猜不到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