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梦集》晨曦小眠

4、言家逃犯

　　眼前的陵园和黎雾在鬼境中看到的一样，但守门的却不是那个老头，而是一个中年女人。本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黎雾上前敲了敲值班室的窗玻璃。
　　女人从手里的针线活——十字绣中抬起头，瞥了黎雾一眼，大概觉得她那张垮脸太不可爱，又低下头拖拉着声音问：“什么事？”
　　“大姐，之前值班室不是一个爷爷吗？他去哪儿啦？”
　　女人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儿，确定不认识后疑惑道：“你找我爸？他前几天病了，我来给他顶班的。”
　　怎么这么巧？黎雾想起在鬼境里看到的日历：“病了？是不是这个月十三号？”
　　女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们到底是来扫墓的还是来打听人的，你们想干嘛啊？”
　　毕瑟把黎雾拉到身后，弯下腰对着值班室窗户笑：“大姐，我们之前见过老爷子，说过话。听到他病了就多关心两句，没别的意思。老爷子之前不是挺硬朗的吗？”
　　许是看毕瑟这张脸顺眼，女人想了想道：“就是十三号。我爸说他是被吓着了，说这里不干净，大半夜的有铃铛响。我看你们也快走吧，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也要走了，可不敢住在这儿。”
　　“行，行，我们上去看看就下来，麻烦您了大姐。”
　　两人顺着坡往上走，黎雾在前面带路，向着在鬼境里看到的鬼魂站立的位置。
　　“应该就是这里了。”黎雾指着面前的一个墓碑道。
　　毕瑟蹲下来，拂过上面的杂草和灰尘：“无名氏。”
　　黎雾也俯身看着眼前刻着无名氏的墓：“怎么会有叫无名氏的墓？”
　　“战争中常有死了却不知道是谁的，没法落叶归根，后人就会把这些人葬在一起，写上无名氏。”
　　黎雾环顾四周，那些有名冢便还有不少鲜花，而这些无名英雄们，却是只有黄土和杂草。墓前的几根长长野草，在秋风萧瑟中摇摆。他们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可最终，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知道自己葬在何处。甚至，连名字都失去了。
　　她突然觉得能够体会，那抹背影的萧索伤怀从哪里来的。
　　突然黎雾转身拉过毕瑟的胳膊，问：“会不会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他是在找自己的根，或者说……血脉！”
　　毕瑟皱眉：“所以才嗜血么？”这倒是有可能。想着，毕瑟笑着拍拍她的头，表扬道：“表现不错，我们走。”
　　“喂，你慢点，我们去哪儿？”
　　“周镇！”
　　路上，黎雾左想右想觉着不对劲：“毕瑟，为什么你不直接帮他们把鬼驱除出来，那个元秋被附身这么多天了，不是很危险吗？”
　　“不是我不肯，而是做不到。”
　　黎雾呆愣地张着嘴，认识毕瑟这么久，她一直以为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他像一个随性的神邸，凭着自己的喜怒去决定一切。现在他却说他做不到，而在她这个废柴看来都只是驱逐一个小小的恶鬼而已。
　　毕瑟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那个鬼身上有克制我的东西，所以我才会让你进入鬼境。换成是我，我进去的瞬间鬼境就会被打断。”
　　“东西？是我在鬼境里看到他发现的那个，那是什么？”
　　“还不知道。所以我要去周镇确认一下。”毕瑟顿了顿又问：“你今天在元家，有没有觉得那个元老三的味道有什么奇怪的？”
　　黎雾耸肩摇头：“没有啊。要说奇怪，那个元秋倒是有点不对劲。虽然被鬼气盖住了味道很弱，但确实是有妖怪的味道。至于是她自己身上的，还是最近接触了妖类就说不好了。”
　　“晚上我们再去一次。”
　　周镇……
　　找了家小酒家吃完饭，毕瑟理所当然地把车停在了酒家门口，拉着黎雾往镇子靠山的小道走。老板坐在外边和老邻居喝酒，见着他们俩去的方向连忙喊住。
　　“小伙儿，你们去哪儿啊这是？”
　　毕瑟随意一指：“随便散散步。”
　　老板看看他身后一片漆黑的山林，提醒道：“你们别走远了，千万别进山里，这里头白天都没人敢进去的。”
　　毕瑟点头应承下来，走了没多远，黎雾便忍不住低声问：“毕瑟，山里面有什么？”
　　“一所宅子，或者，说是一个监狱更加合适。”毕瑟把视线从影绰的山林移开，低头看向她：“言家你知道吧？就是你男师母前世的家族。”
　　“嗯，听师父说过。”黎雾的师父叫风清，是个女人。自然的，她的老公便是男师母了。
　　“这里就是言家留下的一处宅子，这个别院恐怕在言家也鲜有人知，否则也留不到现在。千年前你男师母死后，言家被几大家族合力围剿，家产被抄，各处宅院也付之一炬。这处别院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它有特殊的使命，只有言家最上层的几大长老才知道它的存在。”
　　想起他刚刚说这里是个监狱，还在上千年之前就存在，黎雾觉得浑身都不好了。搓着手臂上冒起的森森寒气：“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师母也不是言家上层的人呐。”
　　“他不是，但他父亲是，我和他父亲是朋友。”
　　黎雾挠头，和师母他爹是朋友，和师母也是称兄道弟的。这辈分……活得长的妖怪都不考虑这种问题的吗？
　　“抓紧。”
　　听到毕瑟的声音，已经被揽到他胸前的黎雾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衣襟。耳边传来呼呼风声，脑袋正对着他的胸膛，只能从余光里看到脚下的树梢，还有不时被惊起的雀鸟。第一次被他带着在天上飞，黎雾大感惊奇，挣扎着想要转过去让视野好一些。
　　“别动，速度太快，你的眼睛受不了。”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解释着。
　　黎雾安静下来，没两分钟便感到脚踏上了土地，被松开后转身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大宅。宅子很大，长长的黑乎乎的围墙，带着一股压抑压迫感抗拒着外人的进入。两人高的大门紧闭，似乎这千年间都没有被打开过。
　　黎雾看着安静得诡异的门，不安地往他身边靠：“这里没有人。”
　　“本来应该有。”毕瑟皱了皱眉：“看来言家负责看守的一族已经死绝了。我们进去。”
　　穿过回廊和正殿，在一个不起眼的偏厅停下。偏厅不大，摆设也简单，是小偷来了也不会想多待的地方。
　　毕瑟看了看四周，径直走到屋子中央，伸脚踢翻木桌，又运足妖力转踢为踏重重落在布满灰尘的房中央。轻微的震感传来，东南角的地面向下塌陷，露出满是青苔的阶梯。
　　他站在入口想了想，回头对黎雾道：“你留在外面等我，别乱动东西。”
　　黎雾左右看了看，扯着嘴角不自然地笑：“不要吧，这里这么阴森森的，万一冒出来个什么我应付不了。你知道的，我战斗力很弱。”
　　毕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应该和你师父说说增加课程，你真是够拖后退的。跟我下来，不要离我太远，万一有危险就跑，明白了？”
　　黎雾乖乖点头，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入口，身后阶梯又快速合上，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向下的阶梯很长，通道里空气不错，看来通风设施做的很好。石壁上的灯台落满了灰，毕瑟也没去管它，手心冒出一团乳白色的柔和光晕，四周被照的亮亮的。黎雾看着也试着把灵力从手上放出来，但那紫色的光却连她的手心都照不清晰。
　　毕瑟伸手拉过她的爪子：“不用试了，这里的黑暗不是什么光都能驱散的。到了。”
　　说话间，两人眼前突然开阔，一方十来平米的小石屋出现在面前。石屋中间挂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笼子，仔细看，做成笼子的木头上还刻着繁复的花纹。黎雾认不大出来，但应该是禁制的一种。
　　木笼正下方的地面上用红色朱砂画着法阵，屋内三个角上都挂着一样法器，唯独缺了东南角。
　　毕瑟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笼，脸上是果然如此的丧气神色，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叹道：“果然跑掉了一个，连法器也少了一个。看来那个鬼手上拿的就是镇压法器中的一个了，怎么办呢，那个法器我也不能碰呢。”
　　“……你看着我干什么？又要我去？”她真的没有战斗力的好不好。
　　“你去？你打得过吗？”毕瑟颇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把你师父叫回来，还有你师母。毕竟是言家的东西，还是让言家人来善后比较妥当。”
　　黎雾放下心，挑了挑眉：“毕瑟，这里到底关着什么东西？我看这笼子，难道是鸟妖？”
　　毕瑟抿了抿唇，脑补过那货听到别人说他是鸟可能出现的后果，还是劝到：“以后有机会见到他，可千万别说他是鸟，记住了！”为你生命安全着想……
　　黎雾虚着眼看他：“为什么你从不说你到底是什么妖怪？该不会，你和这里被关着的鸟是同类吧？不然为什么这里的法器你也不能碰？”
　　毕瑟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不自然地摸了摸脸转过身：“我们快回去，很晚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撇嘴，小声在后面咕哝着：“总有一天来验明你的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