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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也算好事? ...

  •   “大妖……”
      院外木栅栏门被推开,来的是大妖的孪生妹妹徐洁,在八十年代初期计划生育蓬勃发展阶段,国家号召只生一个好,谁生了儿子人家就会笑眯眯地说“好”,生了女儿则打着哈哈说“也好”。“好”与“也好”一度成为那个年代生儿生女的代名词。绝大多数男人那时候都以生儿子为荣,觉得老婆给自己生了儿子从别人嘴里听到“好”时倍有面子,从医院奔出来脚底都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恨不能向全天下宣告老婆给自己生了个“好”。
      但凡是个人就会有攀比之心,工人阶层比不了高官厚禄就比谁的老婆能干漂亮会生儿子,谁家的儿子聪明将来又会有出息,谁跟谁同年参加工作工资又比谁高了半级。总之能比可比的东西多了去。故得了一对“也好”的严爱国那阵子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一般,龙其是晚他三月结婚的方老二却先他半年当了爹,且生的还是个“好”。知道他得了一对“也好”后,方老二便日日在他面前把“我儿子……我儿子……”挂在嘴上,怄得他眼冒金星,以致在给俩女儿上户口时竟没能发现办事民警笔误,把“娇”写成了“妖”。
      这是人名吗?他到家后徐之恒打开户口本一看,不干了,直接就把户口本摔他脸上,责令他立即去派出所把名字给改回来。他不肯去,脱了鞋往床上一倒,说打个盹还得上他师傅家去帮忙搭棚子,要改过几天他抽空再跑一趟就是。他想小憩片刻,徐之恒却摔摔打打骂个不休,怒斥其一贯狼心狗肺,对自家事不上心,他师傅随便放个屁都是香的。严爱国让她骂得犯了犟脾气,翻身下床,狠狠一跺脚,说俩女儿就叫大小妖,想改名除非他死!
      然而没能等到他死徐之恒就在跟他离婚后的第三天给小妖改了名,不仅改了名还换了姓。大妖知道后问严爱国,说小妖改叫徐洁了,她问严爱国要不要给她也改个名?严爱国说,改什么改?那聊斋里的妖比人还有人味!又说“妖”这名独特至少不会跟人重名,不像他老爹给他取名爱国,跑大街上吼一嗓子,回头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如今徐洁大学毕业后在本市晨报任职,这会她人还在院里就喊上了,“大妖,告诉你个好事。”
      “有什么喜事向你妈报告去!”大妖抬目从厨房窗口瞥了她一眼。
      “啊,她回来了吗?”徐洁说着话脚下并未停,走上阁楼,她伸手推开门,“大热的天干嘛把过道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不怕热啊?”她边说边探头从门后鞋架上抽出双凉拖鞋扔在地上,弯腰正要脱去脚上的高跟鞋时左脑后侧就响起开窗声——她扭过头,一声“妈”还卡在嗓子眼,徐之恒就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字:“回来!”
      “妈……”徐洁回去后抱住在拖地的徐之恒,用脸蹭着她的背说:“干嘛一回来就不高兴,不会是又和我爸怄气了吧?”
      徐之恒反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走开,烦死了!”
      “不嘛,告诉你个好事,你听了准保烦恼全消。”
      “能有什么好事?每次回来家里都被你弄得乱七八糟。一个姑娘家的,没事你也动手收拾收拾屋子,这么懒将来怎么嫁人……”
      “真扫兴,一回来就喋喋不休,本来我心情蛮好的。”徐洁摘下挎包往床上一扔,随后打开冰箱门看了看,见里面没什么内容,嘴又撅了起来,“大热的天也不说买点饮料冰着。”
      “我欠你的啊?想喝自己不会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这么大,现在还要我来侍候你吃喝拉撒,难道我是你的保姆不成?!”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的保姆了?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爱买不买!”徐洁跑去厨房灌了几口凉开水,出来扫眼徐之恒,她撇撇嘴,又说:“一天到晚穷讲究,房子是给人住的,是为人服务的。打扫得干干净净是住人,乱七八糟也是住人,只要住在房子里的人心里舒坦就行。”
      徐之恒用力拖着地没搭理她,拖完地徐之恒在厨房张罗晚饭时,徐洁背着双手踮着脚尖走了进来。她探头瞄瞄晚饭食材,接着用肩轻撞徐之恒。连撞两下见徐之恒不理自己,她整个人便挂在了徐之恒身上,“妈,你还真跟我怄上气了啊?笑一笑,笑一笑嘛~”
      “做饭呢,走开。”
      徐之恒脸虽仍绷着然声音已软化。
      “我不,我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徐洁搂着她,埋首在她颈窝,扭着身子说:“你听了肯定开心,咱们这个榆树湾啊终于要迁拆了。等搬去新家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每天爬那么长的坡受那份罪了,你说这还不算好事吗?”
      榆树湾是市里尚未拆迁的三大老城区之一,地势陡峭,位于城市东南方的半山坡上。从右边上去是一条长长的呈螺旋状延伸的石阶,左边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斜坡,斜坡尽头的山脚下有三幢纵向并列的楼房,当中靠坡边的一楼是严爱国的家,也是徐之恒的家。
      当年分到榆树湾的房子时徐之恒就嫌这地势不好,建议再等等看。严爱国不同意,说等下去不一定能分到更好的地儿,何况榆树湾离公司近,骑自行车上下班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徐之恒想想也是,她没下岗前和严爱国在同一公交公司,是2路公车上的售票员,年轻那会她还是他们“兴旺公交公司”的五朵金花,不乏追求者。方老二就曾狂热追求过她,只是她偏偏相中了沉默少语的严爱国。
      在榆树湾有百分之三十的居民都是严爱国他们公司的职员,这的老式楼房多为三到五层,还错落着数栋低矮破旧的平房。那些住在楼房的住户基本每家每户都打掉了原有的阳台,将其往外延伸出去自建起一间阁楼。一些住在顶层的还在楼顶搭有猫棚狗棚,更有甚者挑来泥土在顶层种有各类蔬菜瓜果,再加上纵横错落的电线与网线使得榆树湾整体望去凌乱不堪,许多人早就盼着拆迁搬去新房子了。
      “这也算好事?”
      隔日,大妖从徐洁嘴里得知拆迁一事后,她白眼徐洁,躺在床上翻着租来的小说不以为然地说:“迟早的事而已,还以为你中了彩票呢。”
      “你真是天生的贱命!”徐洁把桌上的缝纫扇拖到自己面前,“在这小阁楼里蜗居了十几年你还嫌不够长是怎么的?看看你这张床,翻个身都困难,夏天还热得跟蒸笼似的,亏你跟这里面呆得住。”
      “心静自然凉。”
      “你少跟我鬼扯。”徐洁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小说,“跟你说正经的,咱们这一片会打造成商品一条街,地铁口将来也会设在这附近,这儿差不多就属黄金地段了。你看着吧,安置费绝低不了,而且我听说是按户头来算,多个户头最少都能多出十来万。”
      “所以呢?”
      “从今天起,妈的工作我来做,爸这边交给你,怎么样?”
      大妖没吭声,她对她不想表态的事向来是听不见的,这点和严爱国一样。而对她想表态的事她从不含糊第一时间就会给出答案,早在她和徐洁七岁那年,某日徐之恒把她俩拉到身边,告诉她们说自己决定和严爱国离婚问她们选择跟谁?她不假思索地便振臂高呼,说要和严爱国一块过。徐之恒当即就赏了她一耳光。
      “我就最烦你这样,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别跟我装死!”徐洁俯身在她胳膊上掐了把,又说:“你看他俩离了这么些年,爸一直没再娶,妈也未再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俩还是有感情的嘛......当年离婚后他们不就曾和好过么?”
      大妖不置可否。
      当年严爱国和徐之恒离婚后带着大妖在他师傅家搭了半月伙,之后便在他师傅出面调合下与徐之恒离婚不离家又过到了一块。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两人又闹掰了,严爱国一怒之下还将主卧连接客厅的房门给钉死了。
      在大妖和徐洁九岁之前那扇门随着严爱国跟徐之恒的分分合合,被拆了钉、钉了拆,一如他们破碎的婚姻被钉得百孔千疮。严爱国每钉上一回,徐之恒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许徐洁叫他。徐洁不叫他,大妖也就不叫徐之恒。在姐俩九岁生日前几天,严爱国和徐之恒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战后,严爱国没再钉门,他直接把门给卸了,将之与边上的墙面连为一体砌成了一堵墙。离婚时,房屋分配遵循的是徐之恒的意见,客卧与客厅及原有的厨卫归了徐之恒和徐洁;主卧及扩建的阁楼归了严爱国跟大妖。严爱国在把房门砌成墙面后没多久就买来材料请人将阁楼一分为三,两间小的做了厨卫,稍大的一间给大妖做了卧室。从此,大妖和严爱国进出走后门,徐洁与徐之恒进出走前门,这不在一个锅里搅饭吃了,大妖原以为从今往后他们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能相安无事。谁想,争吵仍然是涛声依旧,或许拆迁后搬开了对大家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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