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郑心秋

6、Chapter 1

　　1999年的一天，拍完照片我就出了门来，站在鱼子街等去夹山脚底的车。岳洋帆跟在身后，在去夹山的路上，他不由自主的就拉上了我的手，我们便这样在一起了。
　　“你是天使，你是艺术家……你是一切无所不能的人！”我这样说他，在夹峰顶上。
　　他的头发散在脸上，扶着我的脸说：“张静姝，你坠入爱河了！”
　　“是的，我坠入爱河了！”我盯着他，眼睛迷离。许少年，除你，我爱上了别人，你爱我，定不会怪我。
　　当天，那几句短诗被我记进了日记本里，全文是这样的：
　　如果我爱你
　　哪怕天边又飞来了长长的河
　　哪怕飞蛾扑成了火
　　我只说如果我爱你
　　你是天使，你是艺术家，你是一切无所不能的人
　　岳洋帆从那块大石旁绕到我的身后，开始把我环在他的怀里，他的头发真长，抚到了我的脸上。
　　“你的头发不能剪吗？”我在他怀里问他。
　　“能，如果你想看。”他轻声说。
　　“如果你自己要剪，愿意吗？”
　　他想了很久，摇摇头，却没有说出理由，我也没有再问。
　　“我们不是第一次一起在这山上了！”良久他感叹。
　　“上次你还说我是有夫之妇。”我取笑他。
　　他的头发在后来剪短了。其实我不是要看他短发的样子，他如果不愿意，我并不会逼迫于他。
　　在那近一月的时间里，我向学校请了长假，带着岳洋帆去了北城玩儿。其实休假是父亲替我请的。这么些年，他一直担心许少年的事让我再难寻到真爱。他怕我余生不会快乐，做父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快乐的。
　　我们去了北城回来又去看海，那种日子，你真是想要把一切风景都看透才会安心的。其实，是有了一个爱的人在身边，天涯海角也都成了风景，又哪有看得透的呢？
　　我们乘车到舟山，再从舟山到渔崖海。在渔崖海，早上黎明初升，可以看到金色的海平面，温和的阳光从海的尽头照射过来，穿过红树林，映照在我们住的那栋房子。我和岳洋帆光着脚丫，跑过红树林，奔向了沙滩海岸。
　　我们出去，总是要到夜里才归的。那几天里，总是坐在海岸礁石上吹太平洋的风，看眼前的人，觉得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夕阳晚照，岳洋帆靠在我背上，看着远处飘来的不知是什么黑点儿出神，我盯着那一整片余辉里的红树林，想着这一刻永远也不要结束掉才好。
　　“我去那边看看！”突然岳洋帆说。我没理他，继续盯着余辉里的红树林发呆。天际有几只大雁飞过树林，落在看不见的舟山之后。
　　良久，当我回过神来，发现岳洋帆不见了。我开始四处寻找他，站在礁石上大叫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从香樟树丛传过来，我趟过水往他奔过去，却迟迟看不到他的身影。
　　“那边封锁了的，你去那边干嘛！”我焦急的冲他喊，怕他遇到危险。
　　“这里好像有东西……”他回答着，不久便没声了。
　　香樟树旁围着铁丝网，与这沙滩与世隔绝一般，里面乱石重叠，布满荆棘，我爬不过去。我叫了几声岳洋帆，他没有吱声，便坐在那焦急的等。
　　没过一会儿，岳洋帆喘着大气从那乱石岗上爬过来，我见到他背上背了一个人，及腰长发一部分洒在岳洋帆胸前，一部分贴在脸上，看不清面目，全身湿透了。
　　我被这一幕惊呆了，怔怔的看着他背着那女人翻过乱石岗，他叫我拉开那张铁丝网，我竟是充耳不闻。
　　“静姝？”岳洋帆又叫我，我愣了一下，他说：“我们不救她吗？”
　　“……？救……救！”我战战兢兢的回答。人命关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才发现躺在他背上的是一个溺水的女人。
　　到了海滩，那女人被他放下地来，我见她穿着日本式长裙，那花边儿都是日本国花樱花碎点样式，长相甜美，有异族脱俗之感，口里不停地吐出水来，神志不清。
　　我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岳洋帆把她抱躺在怀里，说：“刚才……可能是喝了海水，吐一会儿就没事了！”
　　“附近哪有医院？”我说：“把她背回去打电话！”他也来不及思索，一把又把那女人扛在背上，便往红树林去。
　　此时日已尽，潮水退去，皓月当空。我看到岳洋帆的身影在前面马不停蹄的跑，我怎么也赶不上。我摔了两跤，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身后老远。
　　那个在岳洋帆背上的女人，便是直子。关于直子的出现，在这里说来确是有一些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