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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有时候人会显得很渺小,当你站在大海的时候,或者高山上,或者明朗的夜空下时,天地万物博大得你无法想象。那天夜里,大风吹过凤城,扫去了一切阴云,天际一轮圆月普照凤城,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声响。
      我一时想起北方的城里不知是否也是这样的月色,便如痴如醉的盯着它,岳洋帆在耳边说:“你是有夫之妇吧?”我抬眼看他,这样的问题已是一惊,和这片月色毫不相衬。
      “我25,还未婚!”我说。
      “25了,不小了!”他躲在大石后面瑟瑟发抖。
      “这么冷,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看月亮!”
      “山下也可以看。”
      “山下的月亮怎么能和山上的比?”
      “都是同一个月亮。”我说,不打算再理他。
      “去年的月亮和今年的也是同一个月亮!”他说。我本来不打算再理他,但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又是一怔。去年的和今年的,不是同一个了。
      他的思维有些奇怪,但是有道理,别人很难理解的道理。
      有一天我生病了,给学校请了假,便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岳洋帆在楼下旁边一家修理厂修他那辆南亚,那是2000年的清晨,我躲在被窝里听到他在楼下叫着张静姝,声音震耳欲聋的。我蒙头不去理他,他叫了足有半个时辰后突然没声了。
      车子的电机没有发动,我心想他是气得走了,于是便爬出来要看个究竟。当我拉开窗户的时候,他居然就趴在了三楼的窗户外面。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虽然没有赤身,却不能说没有露体。当时直惊得不知所措。
      他不知是怎样爬上来的,楼下挤满了看客,父亲从学校赶回来对他大骂了一番,我事后问起他为何要做那样的傻事,他理直气壮的说:“我总得想办法让你理我!”
      有一次我在深夜想起他的这句话,竟而感动得哭了。那是在2001年深冬的夜。
      “人死了是什么样子的?”有一次我问他。
      “和活着没有什么分别。”他这样回答。
      “为什么?”
      “如果你觉得他还活着,就还活着,没什么分别的!就像我死了,你也不应该难过,因为我还是爱你的!而且,人终究会死的。”他解释说。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好好珍惜生命是对自己的责任,我是说非死不可,人应该学会视死如归,活着的人也不须太过悲伤。”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说。其实,我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那时觉得时光太美好,也或许是太过美好了,便总有一种混沌的感觉,就好似不知道明天该干嘛一样浑浑噩噩。他的回答很简单,人终究会死,好好活着是对自己的责任,若非死不可,也将视死如归。
      1998年的夜,夹峰上看去的凤城,平静得好似只听得见风声。我下山时岳洋帆跟在我身后,他把头发捆在头顶,变得有些眉清目秀。这些年我总也在想,当时我为何就没担心过他是坏人?万一他是坏人,深夜,孤男寡女,在那样的一个山岗上。
      下山的时候他没有问我名字,当我快要爬上夜公车的时候,他说:“我没有地方去!”
      “你没有钱吃饭吧!”我讽刺他。
      “也没地方住!”他纠正。我没理。
      “我叫岳洋帆!”他说:“你的馒头我会还你的!”
      三天后的清早,我从凤城中学回来,路过曲栏路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躺在那间写着“普罗牌馒头”的招牌下的竹椅上,那人用半张纸遮着脸,手里吊儿郎当的拧着一支笔,卖馒头的英国妇女在盆里揉搓着面,捏着小馒头,她丈夫不在屋里。
      我本来想过去买袋小馒头回家,可是侧面见到了那个躺着的男人,他也正在瞄着我,突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喂!那谁!”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他追了出来。
      “喂!”他叫,我继续走。
      “喂!还你的馒头!”他冲到我跟前,手里提着一袋馒头。我不接,他扔进了我的包里。
      “我叫岳洋帆!”他笑着说,又重复了他的名字。我当时在想:他是那对英国夫妇的儿子么?可他明明是中国人!
      “你怎么不说话!”他问。
      “是你家的铺子?”我问他。
      “不是,我在这里打工。”
      我背着包往家里去,不再理他是不是真的在那打工。他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没回头,看不出他什么表情。我心里在想:看他那样子明明是在做老板,那英国妇女才是打工的才对。
      下午的时候,父亲从学校回来了,他说工作已经稳定,就看我愿不愿意去了。
      “我去看了学校,还不错。”我说。
      “那你下周一就去上课吧!带高二。”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才来!”
      “好,随你!”他理理窗边探进脑袋来的野藤,便出去了。
      “你买了馒头吗?”随后他的声音从楼梯道传来。
      “买了,那家英国人开的铺子,在橱柜那个包里。”木屋,楼道里传来他的皮鞋走路的哒哒声。
      晚饭的时候,他从橱柜里拿出我早上背的包来,在那普罗牌馒头包装袋的背后拿出了一张纸,摆在了我面前。上面写了这样一段话:
      ————生与死的距离,就是时间有时的静止和流动。那么,人有时站在山岗上看的也许不是风景,而是自己透彻了的心。
      我一些时日在想这段话,是在表达什么哲学含义吗?
      那天父亲看见那张字条,郑重地盯着我,眼睛有些微红起来,我下意识的怔了一下,见他颤抖了一下双唇。
      “许少年……”
      “我从来都不缺少爱,我是有你的!”我打断他,他点点头,泪珠滚了下来,好像小时老家屋檐的瓦上滴下来的一滴水一样。记得小时,在细雨绵绵的天里,这样的雨滴从屋檐瓦上滴下来,总也让人泛起无限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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