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一直在减肥的胖纸

34、下山

　　（九十五）
　　端午节当晚敬和没能回到大横山。她体内仙邪两股真气躁动不安，再加上往生咒的作用，以致元气大伤。安仁赶到时，敬和已经极度虚弱了，强撑着一口气才使自己不至于昏厥。她的这般模样自然收到了安仁的责备：“这情形不止是任性了。”
　　敬和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倚着安仁勉强打坐调息，过了一刻钟左右才渐渐有了精神。她瞥了眼地上卧着的薛季，对安仁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敬和扶着一棵树坐下，此刻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大横山脉深处，太阳被细细密密的树叶层层遮挡，底下的光芒少得可怜。周围偶尔飞鸟惊起的声响，敬和在片刻后开口：“我清楚这样做非常的不明智，可能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大哥……你清楚的，我儿时的玩伴死的的伤的伤，如今还在世的寥寥无几，而且几乎不可能再相见。除了你们，我还能为谁而动心呢？绒绒？元礼？”
　　安仁看向敬和，那张异常苍白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元礼取了她的心，她却连恨意都不能有，耑绒护她一路安稳，她也不会再产生任何亲近之情。敬和的心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午后，之前的种种情感不断在记忆中重演，愈演愈烈；之后的再多努力也不曾在她身上掀起任何波澜。
　　“姐姐和丹青魂飞魄散，再不能转世。均来的魂魄在人间游荡了许久，他执念这样深，又做了不少违背佛门之事，最终也不能逃脱永堕地狱之苦。既然根源在我，我便希望他去投胎，过了奈何桥，忘记千年的苦熬。”
　　“他留下来还可以陪着你。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都回嵎夷去。”
　　“未来的事情难以控制，他依附凡人的精气而得以残存，留下时间越久罪孽越深，只怕倒是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我向来自私，只望他能转世，与神魔再无瓜葛。”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敬和的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她站起身，对安仁笑道：“往生咒还有一半，还望大哥在一旁照看。”
　　他们回去找薛季，树后却忽然飘出一团蓝色的火焰。
　　“阿和，还记得你当年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吗？我是否也能再自私最后一回，把你的愿望借来用半个月？”
　　（九十六）
　　站在山顶向下望去，整座城市像是沉睡般一片寂静漆黑，这过程持续了足足有三分钟，敬和才带着血气乘风归来。安仁接住她，“身体没大碍吧？”
　　月光下她的笑容令安仁心惊，他听见敬和不甚在意的回答：“简直如鱼得水。”
　　他明白敬和这趟怕是又吃了不少的妖怪，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呆愣愣的看向敬和。敬和瞧见他这个样子，收起了笑，说道：“大哥，你不觉得这样做正好吗？反正我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那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大哥太善良，怕是会心有不安。”
　　在他们说话之间聿城渐渐恢复了往日了喧嚣，先是公路上的车灯，排排亮起，在城市间绘制出一条条游龙。接着整片土地都生动起来了，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敬和催促安仁快些回去，“你出来太久，公主会担心的。”
　　“无妨。她知道天界今日的动作，若是连担忧妹妹的心情都不能理解，这个公主也太小气了些。”安仁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被霓虹映衬的一片橙红，他眼里同样流光溢彩，“我们就快要回家了。”
　　（九十七）
　　夏日清晨的阳光已相当浓烈，敬和靠在树上休息，身上还带着昨夜战斗时沾染的血迹。均来一面打坐一面偷偷的瞧她，待到她终于睁开眼，那双湖水蓝的眸子满含笑意的望向他时，小和尚才终于确信坐在他面前的是敬和。再没有人会拥有这样漂亮的一双眼。
　　“哪里来的小和尚，竟趁我睡觉偷偷看我。”敬和站起来换到均来身边继续蹲着，她双手托腮，睁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放佛总也看不够。
　　均来面皮薄，没一会儿便转开了脸，他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打颤，“我……我才没有在看你。”
　　敬和扯了扯他的耳朵，继续说道：“是吗？既然你不看我，那我走了啊！”
　　均来慌忙拉住她的裙子，“你要去哪里？”他将裙角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敬和会忽然消失不见。均来虽还有些迷惘，却也清楚如今的情景是他苦苦等待了许久才换来的，梦里有人告诉他此时距昌平时代已过去千年，他以游魂之态在寺中困到现在终于等来了敬和。
　　“我去拉屎，你也要一起吗？”
　　他红着脸松开手，小声的嘟哝了句：“你可是女孩子呀。”
　　“女孩子又怎么样，就不用拉屎了吗？”
　　均来从来便讲不过敬和，只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草丛之后。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诵出口的经文一个个都变成了敬和的模样——长大了的敬和。十五岁后他再没见过敬和。均来曾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描绘她长大后的样子，脸要比小时候瘦些，眼睛还是一样的漂亮，还有即使再无法无天也依旧遮不住的可爱。
　　脚步声渐近，均来转过去便看见敬和换了身衣裙站在他对面，幻想与现实重叠，他的心脏抑制不住的剧烈振动。也许敬和也听见了，她朝均来伸出了手：“走啦，我们一起下山。”
　　下山的路崎岖坎坷并不好走，没过一会而敬和就埋怨太累，想要用仙术飞下去。
　　均来只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短，如何都不会同意敬和的他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对敬和说：“不然我背你。”
　　话音才落，敬和便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到了他的背上，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后，均来腿一软，差点儿没摔在地上。
　　敬和却一点都没觉察，还很兴奋的叫道：“走咯~下山咯~”
　　昨夜终究是耗费了不少的体力，敬和趴在均来的背上，起初还想着要活泼些，后来便再也撑不住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均来托着敬和，一步步的朝山下走去，虽然山间清晨的温度令人舒爽，可仲夏季节，他还背着一个人，没一会便大汗淋漓了。但均来并不愿将她放下，即使到了山下，见到了全然陌生的现世，他依旧舍不得叫醒敬和。
　　街上的事物他都不认得，那些高楼大厦，招牌霓虹无一不冲击着他的认知。街上的男人女人在他眼里个个都如同洪水猛兽，看向他的目光充满着审视与敌意。他有些担心自己保护不了敬和，只好加快了步伐找人少的小巷走。
　　均来的样子的确很打眼。他面容清俊，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剃了头，露出青色的头皮，身上穿着黄色的僧衣，背上还趴着一个姑娘。难免会引得众多路人侧目，有人甚至还举起手机拍了照发微博。
　　路越走越偏，直到误入一条死胡同均来才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的叫醒敬和，心虚的低头说道：“我好像迷路了。”
　　敬和想，一个千年前的人哪里会知晓这座城市里的交通，看他自责的样子倒像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过。她精神不济，只想着快快回去，拍了下自己的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竟然忘记了指路。我带你去坐一种舒服又快捷的车。”
　　她没办法离薛季太远，只能将均来带回锦绣豪庭。敬和上车后便又靠着他补眠，面对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均来虽然有些不安，但也勉强保持着镇定。他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坐在出租车上，只等着快些到达目的地。只是到了最后连他也昏昏欲睡了，还是司机师傅将他们两个唤醒。
　　敬和下了车拉着均来欲走，司机师傅慌忙叫住她，“唉！还没付钱呢！”敬和扭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需要给钱吗？”
　　均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把戏，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非常不赞同的指责：“你怎么可以这样？”敬和却是满不在乎，“我又没钱，你有钱吗？”
　　尽管如此，均来还是不停地在敬和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样做的坏处，敬和听得心烦，也不理会他直接推门进去，卡在门口威胁道：“你再这样可就别进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