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氏101°》杨三何

3、三、原来如此

　　班会课上，班委们传达了班主任的“懿旨”，下周开班会，以寝室为单位，出几个节目，也算联络感情。
　　有什么好联络的？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毕业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同学情，就只有爱得你死我活的恋情了。班主任好邪恶，真是要让同学们解放天性啊！赵倩凑近刘芒唧唧歪歪了一阵，又问秦珊珊，诶，什么时候办正事儿啊？我们仨等着吃喜糖呢！
　　咯噔、、、刘芒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是啊，我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吧。木易就是个、、、我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呢？我、、、
　　我们想想出什么节目吧，别八卦了。赵倩建议说，不如让秦珊珊拉小提琴吧反正咱们也不想上台，就让秦珊珊在木易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珊珊身上。刘芒笑着说，去吧，好好表现。秦珊珊抬起头，抿着笑，好吧。
　　回寝室的时候，寒意已经明显了。风飒飒地吹着，刘芒抬头看见了天边的新月，明亮，像眉毛。像谁的眉毛呢？他的？未免太细了。可是他就是那样的单薄啊。在班上的男生中，他算瘦的，即使有180cm的个子，可是却总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刘芒也一度认为他没有一般男生的强悍，可他出现在一群痞子面前，冷冷地叫对方滚的时候，刘芒发现这个少年值得依靠。刘芒清楚地记得，在路灯下为他擦额头的血迹时，他微蹙的眉。刘芒也不清楚为什么糊里胡涂地就被他牵着走了。她感觉到了他手心的寒意。
　　那个，我冷，手。
　　少年停住了脚步，放开了手。和我在一起吧。
　　和我在一起吧？刘芒回味着这句话。当时没回应他就逃走了吧？唉、、、刘芒找了个凳子坐下。风还是吹着，刘芒也不觉得冷了。她虚眯着眼，望着昏黄的路灯，长长的舒了口气。我还在等着。我能等到什么？刘芒站起来，朝着寝室走去。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寝室传出了悠扬的小提琴声。刘芒知道是秦珊珊在练琴。她在门外停了一会儿。我在奢求什么呢？
　　刘芒刚推开门，秦珊珊就跑过来问她，小芒，我拉这首曲子行不行？我怕木易不喜欢、、、
　　刘芒愣了一下，把双手放在秦珊珊的肩头，认真说道，珊珊，你拉什么曲子都行。一定能为我们寝室争光的，呵呵、、、靠你了。
　　刘芒疑惑自己怎么能笑得那么虚情假意。秦珊珊对她真的很好。这种好，在刘芒看来无非就是一种报答，其余的她也没有多想。有一次秦珊珊在洗澡，不小心滑倒了，怎么都爬不起来。恰巧刘芒经过，把她扶起来，还背去了医务室。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在秦珊珊却说非常重要。因为她是校长的女儿，周围的人都刻意远离，甚至有意针对。她摔倒了，旁边洗澡的急忙换地儿，装作没看到。后来家里人曾要求秦珊珊回家住，但秦珊珊偏偏不回去。家里人也知道乖乖女的倔脾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就暂且同意了。不过，秦珊珊从此之后，每次洗澡都和刘芒一起，对刘芒的意见也十分重视。
　　真的吗？小芒，那我更要认真练习了，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呵呵，是不能辜负木易吧？白灵突然钻出来问了一句。
　　好了，白灵，让珊珊好好练吧，毕竟是我们寝室的节目啊。赵倩用书打了一下白灵的腿。
　　好好好，我看电视去。
　　珊珊，练归练，别太累。
　　嗯！秦珊珊点头，又开始了练习。
　　刘芒看着秦珊珊摇曳的背影，心想，就是你了，木易，好好呵护珊珊吧。

　　当地的同学告诉刘芒，暖气就要开了，暖气片中都有流水声了。南方来的刘芒实在是好奇，把手放到暖气片上，突然惊讶地说，诶，真的耶，好暖和。
　　傻啊你！快别在哪儿杵着了，过来帮忙布置教室。白灵催促着。
　　哦，马上。
　　刘芒站上课桌，把彩带挂在墙上。珊珊还在练吧？果然很努力啊。她想着。
　　呼、、、刘芒跳下桌，又准备挂另一条彩带。果然有了喜欢的人，影子都会变得好看起来。刘芒想起了在寝室看到的秦珊珊的影子，随着音乐摇摆着，随意散落的长发也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就像是一只蝴蝶。刘芒这样评价秦珊珊，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自从上次木易拉她去跑步之后，刘芒就很少当面赞美秦珊珊了。她清楚这个缘故。谈不上嫉妒，心里却总不踏实。
　　挂完最后一条彩带，刘芒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木易。
　　呃、、、挂得还行。没想到这么矮的你居然能挂这么高。
　　刘芒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们男生到哪儿去了。看吧，教室里就只有我们几个女生。真是剥削劳动者的剩余价值啊。
　　白灵正在黑板上写“我们都是一家人”几个字，听到木易的声音突然回过头说，喂，班长，既然你不帮忙，就快去慰劳慰劳我们的演员们吧。白灵走近木易，诡异地笑道，秦珊珊在310。
　　刘芒看到木易的脸有点僵硬，便推着白灵离开。白灵，你的字儿写歪了，快改改。
　　哪儿写歪了？不是好好的吗？
　　刘芒回过头朝木易笑了笑，仿佛在说，请见谅，是我管教无方。但在木易眼里，刘芒真的是太大意了。
　　自己的情感表达得不够充分吗？我是不是再稍微勇敢一点，再坚持一下，你就会想起过去，就会接受我。
　　木易退出教室，往310走去。
　　啪啪啪、、、掌声在空荡的教室响起。秦珊珊受惊似地转过头。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逆光里，显得十分美丽。
　　拉得好，珊珊。木易笑着，很久没听你拉小提琴了，还是这么优美啊。
　　秦珊珊脸红着答道，应该是上个夏天的事了吧？爸爸和我到你家去玩、、、
　　好好练，晚上看你的表现。木易打断秦珊珊的话。秦珊珊有些局促。但又笑着说，好啊，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今晚、、、
　　好了，我去看看教室布置得怎么样了。再见。
　　再见。
　　秦珊珊将身子转来正对着窗。山挡住了半个落日，天边的晚霞像秋末的月季，让人心生惆怅。
　　爸爸和我到你家去玩，我跑进后院，看见树荫里有个秋千架。我觉得好奇，就荡起了秋千，可是抱歉的是我的笑声把在树下睡觉的你吵醒了，你瞪了我一眼，就离开了。17年来，就没有人敢这么凶我，你是例外。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差，并不是个只能给别人带去困扰的人。我想向你证明，知道吗，木易？微微发冷的空气，让秦珊珊的脸有些苍白。快了吧，就算你现在没听到。秦珊珊把低垂的头抬起，用手理了理头发，优雅地拉起了琴。

　　晚会。
　　刘芒坐在一角，磕着瓜子，看着四个男生在唱陈奕迅的《淘汰》。他们那撕心裂肺的样子仿佛告诉大家，他们四个就是被淘汰来的。
　　是被爱情淘汰呢还是被学习淘汰呢？学习上被淘汰了应该没有这么难过吧？刘芒自顾自地推理着，不禁笑出来了。
　　哈哈、、、刘芒捂着嘴顺便将瓜子壳吐在手里。
　　你不嫌脏啊木易递来一块纸巾。刘芒抬起头静静看着他。因为在角落里，而旁边的人已经被台上的男生们吸引住了，根本没注意刘芒和木易，何况为了制造美轮美奂的效果，不知道是谁已经把灯关了。
　　谢谢。刘芒接过纸巾，擦了擦手。
　　15岁那年我到乡下去参加我外公的葬礼。那是个夏季。家里人说要尽快举行，否则遗体变味了不好。我非常气愤。于是走到了离家很远的田埂上。你能想象吗？木易拉过一条凳子，坐在刘芒身边，刘芒往另一边靠了靠。木易看着刘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继续。刘芒做出请的动作。
　　你能想象吗？木易把头稍微向上抬了一点。稻谷长得很好，那种势头就像是在迫不及待告诉我，夏天就是这样的。后来我沿着那条田埂往远处走，就看到了你。
　　我？刘芒惊诧地看着木易。她感觉她要知道一个大秘密。然而心中某个声音告诉她，那并不是秘密，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嗯。木易把目光聚在刘芒的脸上。那时候，你似乎要白点。你在一个池塘边洗脚，把水溅得到处都是。手里还拿着一支新鲜的荷花。对了，你头上还盖着一片荷叶，不过在你低头看小鱼的时候掉在池塘里了。
　　啊？刘芒听完这番话，眼睛睁得更大。我怎么不记得？
　　你看见了远远站着的我，然后挥舞着荷花，叫我帮你捡荷叶。刘芒看着木易的眼神，里面蕴藏着无数的喜悦。后来我掉进了池塘，因为腿抽筋，又不争气地喝了几口水，那情景应该相当难看吧？后来你就急急忙忙地拿来了一根竹竿，把我拖上去，怪我为什么不会游泳。
　　那个、、、刘芒试图打断木易。
　　后来你说，七尺男儿不怕穿湿衣服。但你为了让我的衣服尽快干，就带我去摘桑葚，捉会飞的甲壳虫。那时候我真的忘记了家里人带给我的难过。
　　我说木易，你先听我讲好不好？刘芒想告诉木易，她根本就没遇见过他。
　　刘芒，虽然是4年前的事了，我们各自的生活都发生了变化，但我记得我们的约定。你说秋天到了就带我去堆稻草人。对不起，我那时候确实走不开。能原谅我吗？
　　刘芒听完堆稻草人之后，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想告诉你，4年前在开满荷花的池塘边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自然的你。我，喜欢那张拿着粉红色荷花，灿烂地笑着的你的脸。
　　夏季的小村庄，炊烟和太阳一块儿升起，白色的烟雾在竹林间穿梭，鸟在林间高歌。
　　开学典礼的时候，我看着身旁流着口水的你时，我简直无法相信我们还能再遇见。你白了，高了，但是，那种自然的气息，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刘芒，我们能、、、
　　刘芒彻底愣了。我该怎么说？我该撒谎说你的气质已经让我沉溺，然后我们在一起，还是告诉你事实，远远看着你幸福？
　　你遇见的是我妹妹。我只是长得和她像而已。她现在在M市上大学。如果你想和她联系的话，我可以帮忙。刘芒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要窒息了，她觉得自己脸很烫，眼睛很痛。
　　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你认错人了。我就说嘛，就算是老乡，也没必要对我那么好吧，原来、、、刘芒把头转向舞台，刘芒的脸在银屏的光下显得十分苍白。
　　这次是木易瞪着眼睛看着刘芒了。
　　诶，秦珊珊上场了。刘芒试着改变这个尴尬的局面。
　　秦珊珊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向观众鞠了一躬，便开始优雅地拉起了小提琴。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聆听着，好像被秦珊珊带去了18世纪的欧洲。但木易是个例外。他看着刘芒的侧脸，眼中尽是茫然。
　　刘芒感觉如坐针毡，她想早点逃离这个地方。她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不能专注在秦珊珊的演奏上。她突然站起身，从教室后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刘芒认为自己是很狼狈的，但在眼泪流出来之前离开，无疑给了她最好的退路。
　　居然会有这种事。她种下的果子，要让我来收拾。果然和那女人很、、、她遏制了内心对鄢婷的咒骂。和女人一起到她家的女孩，藏在母亲的身后，在刘芒叫了女人妈妈之后，突然跳出来，叫她姐姐。刘芒刚想答应，女孩就被她妈妈扇了一耳光，以后你是姐姐。
　　刘芒回想起那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从那之后，鄢婷就没在母亲面前叫过她姐姐，反而在背地里叫得很欢。鄢婷经常偷偷地告诉刘芒一些小秘密，比如今天妈妈和爸爸为什么吵架啦，昨天她又怎么在学校调皮啦，还有那个午后在池塘边遇见的木易。
　　哎、、、我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刘芒无奈地笑了笑，朝宿舍走去。
　　刘芒，你等等。
　　刘芒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你能告诉我，你妹妹的近况吗如果方便的话。
　　刘芒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