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知君心》烟夜纸汀

6、得不到的从来矜贵

　　很奇怪，路遥说，“千里迢迢的过来，你是不是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她的眼睛清明透彻，像极了母亲颈间的琉璃珠子。
　　单君华说好。
　　明明谢阳那边在最焦灼的时候，明明面前还有几个未尘埃落定的合作案，可他现在却坐在去往嘉善西塘的车里。
　　路遥看他看着窗外的景致笑的莫名。
　　“看到什么了让你那么开心？”路遥问。
　　“这几天比较忙，能出来玩的确很开心。”的确，嘉善是嘉兴的一个县，嘉兴毗邻S市，是短途出游的好地方。
　　西塘是典型的江南古镇，粉墙黛瓦，青苔石板，小河上短短的拱桥，听说来这里的情侣尤其多。只是这个时节气候不好。
　　到嘉善的时候明显雪小了很多。
　　“来这地方最好的时候应该是4、5月份的梅雨季，虽然雨下得多，但是有不一样的韵味。”单君华替路遥开门。
　　“是么，那我们以后还要再来。”路遥将手套放在车上，挽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单君华看着她白皙的十指交叠，落在他纯黑的手工大衣上，楚楚动人，抹去冬日的肃杀。
　　呵，哪个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呢？更何况是像他这样惯于逢场作戏的。
　　单君华高高的个子，转头对她笑，她即使穿了不低的高跟鞋也只到他肩膀以上一点点。他把她挽在他臂弯的手拉下来包在手里，果然也只是小小的一只。
　　“这样就不会冷了。”单君华看着她的眼睛。
　　路遥脸红啊，但是笑的眼睛弯弯的。

　　住的地方有有个古朴的美人榻，垒的高高的榻枕绣着雪落梅花。
　　路遥整理好行李，先洗了个澡，正方形的浴室不大却是光洁的木筑，踩在上面有独特的温润。房间里燃着上好的檀香，路遥泡在热水里做了个好梦。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遥一惊。
　　摇桨声阵阵，路遥包起长发，回拨电话。
　　“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路遥感到抱歉又失望。
　　通话记录里面未接电话只有一个，就好像是象征性的问候，礼貌又疏远。
　　“没关系，车程有点久了，的确很累人，”单君华那边有键盘敲击声，他的声音也是冷淡而疏离的，“你肚子饿不饿？”
　　“嗯，有点。”路遥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出来吧，带你去吃东西，多穿点。”他笑起来，有点温暖的感觉。
　　路遥出来的时候，单君华已经等在外面，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头垂着，指尖有一缕烟。
　　头发还没完全干，发梢湿湿的，路遥用手拢了拢，将及膝的驼色呢子大衣的扣子扣起来。
　　“我们去哪里吃饭？”路遥穿了一双同色的雪地靴，她得抬头看他。
　　“当地特色菜。”单君华看了一眼他的鞋子，眼角渗出点点笑意。
　　“哦。”路遥看着他笑，“那我们走吧。”她习惯去挽他的手。
　　他依旧像之前那样将她的手放进手里。

　　吃饭的地方叫响堂，二楼雅间临窗可以看见碧波的河，冬天晚上起风难免低温，单君华将窗户关了起来，路遥觉得可惜。
　　“风有点大，你穿的不多，这里没有暖气，还是当心点好。”他倒是把外衣脱了下来，只剩下衬衣和外面的黑色套头毛衣。
　　路遥想了想还是不要脱衣服了，的确有点冷。
　　“点菜么？”路遥问。
　　“有什么忌口的么？”单君华没有去看菜单。
　　“不爱吃香菜，别的就没有了。”路遥认真的想了想。
　　“嗯…..”单君华想了想，招手示意点菜，“椒盐南瓜，清蒸白水鱼，神仙豆腐，粉蒸排骨，油爆河虾，特色鸡汤再加个菱角。”
　　单君华看向路遥。
　　路遥迟钝的点头，“嗯，好的。”
　　“那就先这样吧。”单君华将菜单递给店小二，起身为路遥添茶。
　　路遥笑的眼睛弯弯的，“你经常来吃的样子。”
　　单君华好笑的看了一眼路遥，“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两个小时可以浏览二十个企划，谈下两个合作，修改十多个合作细节。”
　　“嗯…..”路遥轻叹，“那你怎么会……这么信手拈来呢？”
　　“这里的菜品以浙菜为主，主要就是江浙一带的家常菜，”说着单君华耸了耸肩，“没什么大的区别。”

　　饭吃的尽兴，江浙菜微甜重酱，比较符合女孩子的口味。
　　“唔，这家店看上去小小的没想到菜做的那么好吃。”路遥看着响堂的招牌感叹。
　　“其实这里的小饭店做的都差不了多少，只能说每家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吧。”单君华觉得路遥很容易满足，她说话声音轻轻的，但看得出来是确确实实的满足。
　　“真的么？每家都有？”路遥沿着河道边走边和他说话。
　　单君华跟在她后面，看她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散满了整个背部，风吹过来带着橘子的清香，果然是小女孩。
　　“老品芳的卤豆干的酱是秘制的所以别具一格，钱塘人家的荷叶粉蒸肉吃过的人都说甜甜糯糯的忘不掉，”路遥前一步后一步的数着青石板，单君华伸手扶了她一下，最后还是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送子得月楼的老鸭馄饨煲的汤是真材实料老鸭熬出来的汤，忆江南嘛……”
　　单君华卖了个关子，路遥看他。
　　“是上菜速度最快的。”
　　晚风很甜蜜，来往的行人肩并着肩，恋人在桥上拥抱轻吻。
　　“现在呢？我们去哪里？”路遥拉了拉身边的人。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单君华握了握她的小手。
　　是什么日子河对岸的哪个院子里点起了绚烂的烟花，一朵一朵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路遥心里起起落落的感觉很不真实，手心里面是灼烧的温度，冬天里阳光稀少，现在就像是握住冬日里太阳。
　　不管了，真不真实也不管了，灰飞烟灭也随他去了。

　　后来单君华带路遥去了西塘最著名的酒吧街。
　　熙熙攘攘的小弄堂开满了各色酒吧，越是入夜越是热闹。
　　“这样子的地方倒是很现代。”路遥走在里面。
　　“什么意思？”单君华挑眉。
　　“这里是古镇，嗯……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平静朴实且充满了古镇韵味的，可是这里偏偏也是年轻人爱来的地方，而且这条街充斥着现代元素，就是这样，往往越是单纯的东西越复杂，这也是一样的道理，矛盾的同一性，矛盾是相互依存，相互生长的。”路遥碎碎念，高中的哲学知识，想起来就停不下来啦哈哈哈。
　　哲学？单君华笑笑。
　　“现代化的城市也有成千上万的酒吧，就拿G市来说，G市是中国的超一线城市，两千万的固定人口，三千万的常住人口，流动人口就不用数字来表达了。单单是我知道且去过的酒吧就不下百个，”单君华看了她一眼，她也是认真的看着他，他笑了笑瞥开眼，“落拓？”
　　路遥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这是G市最大的酒吧。
　　单君华继续讲，“落拓灯红酒绿，集万千荼蘼于一身，这样的它藏身于G市这样都市丛林才不会觉得格格不入，而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小古镇的一条酒吧街，这里以前并不是这样，以前这里只是一个江南古镇里普普通通的巷子，就是因为人口的流动才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二的平方是四，四的平方是十六。”
　　“你这样讲……”路遥仔细思考着，“我就说嘛，人才是真正的矛盾体，抛去他本身不说，他还是矛盾创造者。”
　　单君华对她的狡辩不置一词。
　　他们走到了最末端，路遥念，“月满西楼。”
　　“请吧。”单君华以主人的姿势。
　　酒吧里面的景象和路遥想象中样子完全不一样，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和重金属音乐。干净的绿色灯光，正对着大门的台上有个年轻男人吹着萨克斯。
　　“久石让的《天空之城》。”路遥觉得心情很好。
　　“这里的老板娘最喜欢久石让。”单君华点头。
　　“你认识？”
　　单君华不说话。
　　“君华。”有人这样叫，将近三十的女人透出天然的韵味和独具一格的媚骨。
　　路遥转头，单君华笑着叫了一声，“樾姐。”
　　台上的曲子换了《月光》，屋子暖暖的很舒适。
　　单君华让人上了一杯果汁给路遥，路遥却蠢蠢欲动的想要来个烈的。
　　“君华很疼人嘛。”吴樾打趣。
　　出了酒吧已经将近十点，河边依旧是刚开始的样子。
　　“那边有人在弹唱，我们过去看看。”路遥拉着单君华走。
　　“是否幸福轻的太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红是朱砂痣烙□□口，红是蚊子血般平庸，…….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路遥跟着轻轻地唱，“怎么冷酷却仍然美丽，得不到的从来矜贵，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