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大白萝卜

1、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
　　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桌上的资料，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透过门上破旧的窗户，一明一灭得让人压抑和紧张。
　　老李骂骂咧咧地走进来。
　　他的话很浑浊含糊，像是在喉咙里打转。
　　我们是警察，尽管在小地方不成气候，但总该有个警察的样子——老李总是给人猥琐的感觉，让我很反感。然而只有他一个人愿意接近我，这让我又不得不忍受他——不过，明天开始，我们这对搭档也要分开了，他接到上级命令升到县城。这使我很恼火，特别是我还非要替他收拾东西。
　　我心情不由得更差了，也骂了一句，他突然安静下来。我抬头，就见他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这房间那么安静，我似乎……确信听到他喉咙里咽口水的声音。
　　“怎么了？”
　　老李奇怪地移开眼光没说话，摇了摇头。
　　我恹恹地嘁了声。
　　收拾完抽屉，我瞥到里面铺着的几张纸。
　　我拿起来，那似乎是两张寻人启事，纸张颜色已经泛黄，看得出来年头很久了。
　　老李咦了一声凑过来，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
　　“这不是十年前那起失踪案件吗？”他表情莫测，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这引起我的兴趣，哪怕很厌恶我还是靠近他，低声问道:“然后呢？”
　　我听到我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显得低沉——甚至有些阴森。我突然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但我确实笑了，还有些古怪。
　　老李没有注意到。他似乎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让人烦躁的昏暗的光很久没亮过了，幽幽的银白色森冷月光射进来，映得老李的脸惨白，我莫名的有些兴奋，——但也失落，如果他不离开多好——我是说，尽管我讨厌他，但那讨厌不足以压制住我对孤独的恐惧——难道要再一次一个人吗？
　　空气中有一丝发抖的声音，越颤越细，最后是死一样的静。
　　老李终于说话了，我看到他眼角的皱纹都在颤抖。
　　“那是十年前王家庄的事情。”他突然转过头问我“你就是王家庄的人吧？”
　　我点了点头，这个问题让我烦躁——它打断了一个正好奇着故事的人。
　　老李似乎在回忆，他挠了挠头，含糊地说道:“就是一对夫妻突然失踪，邻居们帮他们的儿子发寻人启事，最开始大家都挺热心的，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后来大家也就放弃了。那家人十岁的儿子最后也不知所踪——不过啊”老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低声说道:“都传着那家三口人的失踪很古怪，好像是——”
　　一阵冷风吹进来，老李打了个冷颤，他吸了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不管我怎么请求他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了。
　　他走向门口，一边摆摆手:“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啊我就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上面还会给你分搭档的。”
　　外面的灯又亮了，暗淡昏黄。
　　我笑着点点头。
　　老李右脚踏出去，又转过头来，问道:“你真的不记得那件事吗？”
　　我笑着摇摇头。
　　“也是，你那时也很小。”他自言自语地离开了，门开了又闭，地上的光慢慢消失。
　　我笑了笑。

　　我走在街上，似乎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我不住地在想，我为什么会走在街上？
　　这条街很破旧了甚至不能称之为街，那坑坑洼洼让我心烦。该死的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王家庄嘛，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就算后来离开了，我还是忘不了这里。该死的一辈子的诅咒。
　　风扬起路上的灰尘扬面扑过来，眼睛进了东西又酸又痛，我抬手揉了揉。再睁开眼时，我看到不远处路边蹲着一个小男孩，他低着头在玩。
　　我走过去。
　　男孩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他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骨头——这让我很心慌，那种强烈的压抑感又涌出来，我感觉我的四肢百骸都在疼痛，恶心以及……厌恶。
　　我忍着心里的煎熬，问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爸爸妈妈。”他的声音很清脆，那是孩童特有的稚气，他指着地上的一堆骨头，笑容活泼天真:“玩拼图，我最喜欢玩拼图了。”
　　我仔细看着那些处理的很粗糙还带着肉渣和血丝的骨头——又是哪户人家杀了牲畜随手就把骨头扔了。
　　风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猛。我看到男孩的衣服里灌满了风鼓起来，他咯咯地笑着，那声音夹杂着风的呜咽呼啸，竟让我心里陡然一种悸动。
　　“爸爸妈妈吵架，他们都要离开，我偷听到他们说要丢下我，我不想被丢下……”男孩的笑声变得沙哑晦涩，他缓缓说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一直。”
　　他继续摆着那些骨头，有条状的也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无一例外都沾染着新鲜的血迹，我注意到男孩的指甲里，塞满了血红色的肉泥。
　　我笑了笑。

　　我睁开眼睛。
　　后半夜了，刚才又做了一个什么梦——在睁开眼的那瞬间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月亮下去了，风呜呜的挤进来，窗户里只有一片乌蓝的天。
　　老李的鼾声很大，夹杂着喉咙里嗬嗬的浑浊嘶哑声，这让我想到了垂死挣扎的人。
　　黑暗里，我看不到他——又似乎看到了，他干瘪的胸膛随着那该死让人烦躁的鼾声起伏，他的喉咙在脆弱的颤抖。我也开始颤抖，因为我太兴奋了。
　　我瞥到镜子里面的我，样子并不分明，但眼里闪出的光在这夜里很奇怪——那是一种攫取的光，阴森却狂热——尽管这很奇怪，但我确定看到了。
　　我起身，走廊的灯突然亮了——这灯年头也久了，有时候有再大的声音它也不亮，有时候，就像现在。
　　隔壁床的老李鼾声停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鼾声又响起，从大到小。
　　我一点也不介意楼道的灯亮，因为这反而让我行动更方便。
　　我下床，走向我的柜子。旁边的就是老李的，不过他的柜子已经空了，那些东西在他床边的那个行李袋里，以便他明天带走。
　　我翻着柜子，终于找到了它们。那是我最好的伙伴。从进入医学院时它们就陪着我——不像其他人一样会离开。
　　我掏出它们，在夜里泛着银白色的。我摸着刀刃，手指出现一道细口子，猩红色的液体流出来，我舔了舔，全身都兴奋地颤抖。
　　我走向老李，他的鼾声还在继续，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哪怕他喉咙里的喘声越来越浑浊。
　　我再次想起那个念头——如果他不离开我该多好。
　　恍然间我听到那个行李袋发出的嘲笑。我的身体绷紧，呼吸声越来越重，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很明显，我真的太兴奋了。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老李笼罩着死灰气息的脸，和那颤抖着的喉咙——那是多脆弱啊。
　　我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喉咙。
　　然后……
　　血喷了我一脸，浓重的腥味扑过来，让我作呕——然而我还是很兴奋，肌肉在颤抖着。
　　没有鼾声的夜太寂静，我哼起歌，这才让我舒服些。
　　我的手法已经很利索熟练了，没多久就剥离出骨头——肉太不容易保存了，而且那种腐烂的味道是我最厌恶的。
　　老李……
　　我的刀泛着银白色森冷的光，如同昨晚他的脸色。
　　你为什么非要丢下我……

　　我继续翻着柜子，最下面是一个很老的盒子，我打开它。
　　是一堆骨头，有条状的也有一大块一大块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老李放进去，满意的看着他们。
　　这下，你们就不会离开了……
　　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