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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搜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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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药铺,望月的病房外,听风倚着院中的大树,踩着树下的落叶,脚掌轻轻地碾压着它干枯的部分,心中的惶恐不安在结束这场与望月不愉快的沟通之后,愈来愈浓。仰头望天,片刻后,迎着微风闭上酸涩的眼,叶落可以归根,少主溺水,望月要走新路子,而她一个无主的女婢可以归向何方?脑海中来来去去就四个字在眼前飘来荡去,何去何从。
“给。”龙苍麟不知何时出现在听风面前,但看着她愁怅的双眉越皱越紧,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扰了闭目沉思的儿时故人。
一模一样的桃木短簪?听风惊讶地接过龙苍麟递来的簪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看,看完簪子头部不同的图案之后,心底里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这是一支新簪,若不是自己经常把玩那只旧簪,粗略几眼倒觉得极为相似,一般人还是区分不出来的。她抬头望向微笑着的龙苍麟,龙岛主今日好生奇怪,素来冷面又对她视若无睹的样子,此时面带微笑的递来一支桃木簪子,这是何用意?替望月来讲和的吗?
“图案我改了,儿时拿小匕首瞎刻些什么,我已记不得了。”龙苍麟的微笑僵在脸上,她尴尬而又诚实地说道。
“啊?你你,你是?”听风莫名地慌乱了起来。
“是的,是我,就是那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我。”龙苍麟又笑。
“真没想到,我真的想不到我们还能重遇于此。”听风激动地想扑抱上去,临到身前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扯着龙苍麟的衣袖摇晃了两下,又觉得更不妥,松开手去,站在一旁想化解方才的尴尬,她动了动嘴唇又一时语塞,只好昂起头来,傻傻一笑,随即迅速低头,脚踝轻转继续踩压着落地的枯叶。
龙苍麟本想叙叙旧,至少要问问儿时分别后的情况,看着手足无措的听风,打消了念头,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到处游玩的小龙枫,而听风也不是那个流着鼻涕、发如乱草的小听风了。
沉默,各自沉默,越是沉默越尴尬,听风憋了半天,吐了一句:“多谢岛主。”
龙苍麟挂着一副何出此言的表情,转瞬间就明白了,她浅笑道:“既是故友,往后互相照顾便是份内之事了,不必如此生疏。掌灯后来偏厅听听搜救结果吧,会有消息的。”
听风双手握着那支桃木短簪,怔怔地望着龙苍麟离去,不久便懊恼了起来,真是嘴笨,也从未如此嘴笨,本该叙旧却没头没脑的道谢,或许岛主如儿时那般懂她,又或许儿时毕竟是儿时,恍如隔世的记忆,大家身份的悬殊,童年的嘻闹友爱是回不去了。
“咳,咳,咳。”
“望月,你能下地了?你怎么就下地了呢?外头风大。”被咳嗽声唤回神来的听风,转身就看到望月咳弯了身体,一时也没想起断簪的芥蒂,本能地关心起她来。
“闷在屋中无趣,本想自己走走,岂料屋外斜风却是透心凉。”望月低眉扫了眼听风手握的短簪,她不明白,她早于听风数次见过岛主,她屡次借机主动与岛主说话,而岛主却私下找听风交谈;她不明白,听风手中怎又出现一只新的短簪,和旧簪一模一样;她不明白,她惊风欲咳而又强忍之际,岛主斜望过来的冷漠眼神和随即匆匆离去的身影,莫非听风说了她的坏话以致令岛主生厌?被听风扶回房去歇下,她也不愿再多说一言。
入夜后,灯火通明的偏厅里,听风走到了上回她坐过的角落里,发现椅子全满了,偷偷看了一圈的人头,只有龙苍麟右手边挨她极近的地方有个空位,当然,那不是她坐的地方,找了根柱子靠立着,忽见龙苍麟朝她招了招手,便被人带到了那个空位上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头都不敢抬的坐着不动,耳边的对话毫无停顿的传来。
“遵岛主命,沿河两岸搜救至今还是没找到张家少主的尸体。”
“怎会如此?可有遗漏之处?”
“岛主之命,岂敢遗漏,莫说沿河而下,两岸的沙坑草丛,就连河内寸水寸土都搜摸过,河中漩涡下的淤泥都挖足一米也未见深陷之物,若说顺流而溺这搜索的范围也够大了,除非……”
“除非她还活着?”猛然抬头的听风,眼中闪现着希望的光芒。
汇报的人突然被插话打断,不禁疑惑地看看听风又看了看龙苍麟,低头不语。
“这位风姑娘是我的故交,也是神剑山庄罹难之际选择的最终托付人之一,张家少主的任何消息都无需避讳她,你继续。”龙苍麟淡淡地说完,抽空饮了一口茶。
那人闻言立即接着往下说道:“活着我可不敢说,除非漂过了河道接口,进入了范阳村,岛主,依你看,咱们是否要差人到范阳村外沿河继续搜索?”
龙苍麟把眼神投向了听风,手里的茶盏还端着,既不饮也不放下。
“风姑娘的意思是?”那人询问的目标立即转移了方向。
“又要劳师动众的烦扰大家,我我……”听风迎着大家的目光,只觉得一阵窘迫,硬着头皮说道:“只是我那小少主活着还是溺亡,见人或是见尸,我心里总归想要得出一个结果来,方能心安。”
“是,明白了,我这就着手去办。”
那人言毕便带头向外走去,随着椅子推拉的声响,又有几个人带着他一起离开。听风偷偷地朝龙苍麟投去感激的一瞥,但之后谈论的内容又让她像第一次旁听那般觉得索然无味,可又因为座位的显眼,她全程僵坐着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
次日,范阳村口,河流交汇处,河道比榆溪镇内的窄了许多,水流的速度也平缓了不少,寻找张少钦的人们四散开去,沿河道搜索的搜索,扒衣跳下河中潜捞的潜捞。随行的听风立在岸上,默默地合掌祈求上苍护佑,睁眼望着河对岸绵延的青山,再望向倒映着湛蓝天空的河面,这儿的河水清且静,此行应该会有结果了吧。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久了,有些晃眼,她一抬头,对岸的绿林之中似乎有一抹不同的颜色在眼前一闪,定睛一看,竟是有人坐在树枝上垂钓,再细看,那人身旁虽说树枝杂乱,但她身后是个洞,就是对岸岩壁上天然的石洞,洞口的高度和那人坐姿一样高,她兴奋地抬手便挥了起来。
“老人家,老人家,那位垂钓的老人家。”
古天音一对白眉一抖,极为不悦地朝对岸挥手的听风斜去一眼,纹丝不动,继续盯着河面上她的鱼标,嘀咕道:“老人家,还垂钓的老人家,江湖上谁不赞我古天音国色天香,我很老吗?哼,不长眼的东西。”
“哟,老人家便是……”盘腿坐在古天音头顶树梢上的夜莺,怪腔怪调的重复道:“江湖盛传的国色天香腾云腿,古天音老人家呀!”见底下的古天音一对白眉抖得更厉害了,半天没给她回应,夜莺又补了两句:“不是吗?老人家。是的吧?老人家。”
古天音之所以被江湖人称国色天香腾云腿,一来赞她貌美,二来赞她轻功了得。可如今她这位轻功了得的前辈头顶上,什么时候盘腿坐着一位江湖小辈,她古天音竟然毫无察觉,而且还一口一声‘老人家’的讥讽着她,这让她古天音如何能忍?她被气得不仅白眉抖动得厉害,嘴唇也哆嗦,握着鱼竿的右手也开始抖得不成样子,怒得边收鱼线边骂道:“放肆!不长眼的东西,打哪儿看出我是老人家,你才是老人家,你全家都是老人家!不长眼的东西!呸!吵吵闹闹的,鱼都吓跑了,我不钓了!”
“行行行,古老,哦不,古婆婆……”
“我呸!哪儿来的野姑娘没个女人相的,你滚,马上从我视线里滚出去,再敢来我这儿撒野,我打断你的腿!滚!”古天音气得把刚收起线的鱼竿直接甩到地上去,两道白眉都快倒竖起来了。
夜莺嘴一瘪,双眼一瞪,嘀咕道:“小气,不好玩!”话音刚落,她在树梢上就势弯曲了身体,真的以在娘胎里的姿势,像球状物体般从树梢上滚落到古天音的脚边,继续轻轻松松地滚落到河面上却并没有沉落水中,反而在河面上一弹一弹的滚到了河对岸,最后一弹时舒展了身体,站到了听风的身旁。
看得古天音一阵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轻功?不带这样玩的,但凡动腿的轻功越好,哪怕修为越高,带起的风劲越小都逃不过她古天音的耳朵,她为了修到腾云腿的最高境界参悟了多少本轻功秘籍,集众家之所长才能有此成就,可这小辈方才的滚法她闻所未闻,亲眼所见也是完全无声无息的,如若之前是滚上她的头顶盘坐俯视,察觉不到还情有可原,亏她号称独步江湖的腾云腿,岂能容得他人来她面前如此羞辱!面色暗沉之际,她抬腿一晃,眨眼间,人便闪到了夜莺面前,伸手就揪住了夜莺的衣襟,倒竖的白眉舒展了开来,她的神色顿时有些掩藏不住的得意。
“嗤。叫你卖弄,这身衣裳湿了不少呀,修为不够哇,野娃娃。”
听风本就因身旁突然多了个夜莺给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又突然多了个白眉老太婆来,再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是对岸垂钓之人,欣喜的想开口,又被一把推开数步之外,只好旁观着。
“哟,小气的老人家,看样子你追过来是想教我喽?”夜莺玩兴大起,目无尊长的摇了摇头,“不不不,你生气是因为觉得我厉害,那你追过来是想我教你喽?”
“你!”古天音再次被无情的刺伤了自尊心,却又无言以对,白眉开始往倒竖的方向移动。
“来,追我呀,追上我,我就收你当徒弟!”夜莺一掌拍落古天音的手,拔腿就溜,完全就是平时戏弄不二药铺那雨婆婆的口吻。
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两个人又突然消失在眼前,听风看的是莫名其妙,眨眨眼,心想,还是搜救少主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