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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字斡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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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全巫岸的官吏百姓都知道自个儿的小地方来了位大人物吗?这事儿呀,还得倒回来说说。
自从那日菩提一棍子把叶振雪敲破了头见了红之后,叶振雪就“赖上”她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服吧。
反正菩提是拿他没辙。骆宅里的护院婆子们再凶也没有叶振雪凶啊,他冷冰冰的一抬眼,护院举着武器立刻退避三舍。更遑论叶振雪还带着些随从护卫了。反正那日傍晚以后,叶振雪就留在骆宅了,高恭带着护卫们悄悄驻守在骆宅附近。
晚风丝丝凉,菩提蜷在衾被中辗转反侧,离她不远就是叶振雪的客房。秀眉微皱,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打算,当真要赖着不走了吗?菩提第无数次翻身,黑夜里舒一口气,早知道身后的人是他,她哪还敢打人,早拔腿跑了。这下倒好,叶振雪赖上她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出叶振雪也有别的法子抓着她不放。对凌太尉来说,这是必须的。要不然好好的京城不待,他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作甚?
那日宅子的护院与叶振雪起冲突的时候,菩提没那么心狠。她也怕护院的武器当真伤了他。要说感情,这种东西岂是说没就没的?如果真能轻易放下的话,她何至于背井离乡来到大西北的巫岸?
隔日一早,往常都是她一个人吃饭的,今日小小的食案对面忽然就多出了一个叶振雪。夜里没睡好,早上吃饭满心的心事。
菩提寝食难安,叶振雪倒是举手投足的斯文,骆宅的粗茶淡饭好像比太尉府的山珍海味嚼着都有味儿。
厅堂里单就她二人,偶有碗筷声,其余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个音儿。叶振雪吃的安稳,菩提可吃不下去了。她把碗筷放下,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他,等他吃完说话。虽头上缠着药纱,但皮相好,怎么看都是俊公子。他这人,棱角更分明,气场也更冷了。半垂的深目,即便是在进食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感。
随远在千里之外,但菩提知道他办的那些事。短短一年,朝廷便被他握在手里。但那些个王公大人们哪一个又是简单听话的?党/争不断,阴谋不绝,官场是个大染缸,防备与算计何时是个头。她指尖微动,轻轻摁住眼前的筷子,高处不胜寒,他站得那么高,其实也不容易。
瞧,女子就是这么容易心软。但想到他亲手害死了二皇子,这辈子她便不可能原谅他。
这粗茶淡饭好吃,可不是叶振雪装出来的。将近两年的时间,他费尽心思,挖空脑筋,整日与那些皇族斗、与那些权臣斗、与南蛮斗,与各种人斗。有时连吃饭喝酒都要与对头面对面,笑里藏刀。什么东西能入的了他的眼?山珍海味吃一两次是珍馐,吃多了便味同嚼蜡。菩提搁了筷子,他又不是没看见,但叶振雪难得能平心静气的吃顿饭,不想再闹争论。她心里有根刺他知道,但没办法,亲眼看见自己的亲爹与全家上下几十口子一齐死于刀下,鲜血喂饱了刽子手的刀,染红了围观人脚下的路....他身上也背着家仇血恨的,很多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她坐在桌前就成,就算看着他吃,他吃的也安心。
好一大会儿,叶振雪才在菩提的注视下搁了筷子,漱了口,净了手。
菩提已经不像昨日初见到他时那么情绪波动非常,眼下她很平静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她问这话叶振雪一点都不惊讶,他只是笑笑,抬手触了一下额头的药纱,惹得菩提拿眼风扫他,“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鬼鬼祟祟。”你还拿箭射过我呢。
“是,臣在公主面前不应该鬼鬼祟祟。日后定会光明正大的出现。”
菩提倒是好笑了,“太尉说笑了,贫女这里蓬门陋屋的哪里会有公主。赵菩提本就不存在。”
提起这个,叶振雪就对二皇子还有陈伯夷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们俩,菩提也不会有胆子往外逃,害他费这些功夫才找着,“你是不是公主可不是你与臣说了算,此事得回去问问养育你十几年的太后与先帝。公主说是不是?至于臣,为什么到这里来公主当真不知道?”
叶振雪这人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菩提静下心来,认真严肃的与他说,“蹭完了这顿饭,便哪来的回哪去吧。太尉应该日理万机不是吗,何苦与我这种微弱之人纠缠。我还要去学堂,就不多陪了。”说完了撂下叶振雪就往外走,一边还叫了管家,“刘叔,待会儿送客。”
外面的仆人慑于叶振雪的护卫,没人敢进来。叶振雪坐在位置上未曾起身,菩提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端起眼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她走过,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刮过他的侧脸,叶振雪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菩提已经走过叶振雪身后,只听见他轻声说了句,“高恭,将公主的东西拿到马车上,带上公主,今日启程回京。”
门外的高恭高声应了句,“是!”
公主,只有陛下的女君才能有的称呼。骆宅的仆人们面面相觑:怎的咱们家女君变成公主了?今上不是十岁都未到吗,跟庄子里玩泥巴的娃娃们一般的大的年纪,这么小也能生龙子龙女了?
就算能生,也不能是女君,女君比当今陛下可大多了。
哎呀娘唉,那这是先帝的女君?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京城啥模样,如今竟伺候了一位活生生的公主一年多?
高恭瞅着院子里的仆人哼笑了声,“有眼无珠。”
眨眼间,骆宅院子里跪了一地人。
菩提可是生气了,眼睁睁看着高恭把她的东西搬到了外面的马车上,回头去找叶振雪,“太尉大人,能不能改改您的脾气,官大了不起呀?我不走,这里的日子我过习惯了!”
欸,她还真说对了,官大,就是了不起。这话叶振雪爱听,这斗嘴吵架的一年多没经历过了,再领教一回她这伶牙俐齿,甚是怀念。叶振雪冷冰冰的脸上忽然就有点暖意了,他抬步走过去,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弯腰,俯在她耳边道,“臣的脾气公主不是早就知道吗?都多少年了,改不了了。”后直起身来,朗声道,“公主还是随臣回去吧,太后可是早就想你了。”
找着人了就得赶紧回去,京中事务繁多不说,这两年叶振雪可没少得罪人,盼着他下台的人可不少。他这次出来匆忙,没有足够的准备,万一哪位王爷大人消息灵通,在路上给他埋伏点惊喜什么的,他自己倒是不要紧,可带上了菩提就不能不多一层考虑了。
这边的官司还没拉扯清楚呢,大门外就有护卫跑进来,说是附近的几名官吏堵在骆宅外求见公主,要给公主磕头请安。
哦?
叶振雪忽然勾起了嘴角,低头看一眼菩提,眼睛里闪着光,意味深长,“动作还真快。”不过,这是唱的什么戏啊?他暂时还没看明白。
“几个?都是些什么官?”
护卫上前一一报了官吏的职位,总共有四名。
“把人撵回去,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高恭,派人去查查,看是谁授意的。”
菩提方才还以为是叶振雪故意故意往外散播的消息,可若不是他,那还有谁?看叶振雪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她左思右想,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直接问吧,“什么意思?什么叫动作还真快?”
叶振雪伸手替她将衣裳整了整,“些许小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然后食指在她的交领处点了点,“不过,这里缺点什么,晚些时候臣送你样东西。”
交领的位置,以前戴着他送的墨玉。现在墨玉没了,菩提心情有些复杂,往边上退了退。当初躲到这里来,单纯的只是巧合。在这生活下来也是她没有料到的,巫岸是个平静的地方,她就怕朝廷上的是非波及到这里来,可怕什么还是来什么,菩提语气软了下来,“斡流....”
斡流是叶振雪的字,上一次她这么叫他还是在林场他遇虎受伤时。当时她这么叫,他心里甚是欢喜。可之后,却再也不曾叫过这两个字。
但今日她这么叫,他可一点都没有高兴的心情。
果然,叶振雪听见她下一句语气甚是恳求,“你离开这里好吗?算我求你.....”
赵菩提何时如低声下气的求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