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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女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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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眨眼,时光又过三个半月。叶振雪从一个狐狸一样俊美又精明的男子,彻底变成了一座冰山。他官至太尉,世人称之为凌太尉。但他还有个外号叫做凌阎王。因着常年面瘫不与人一丝笑意,小皇帝怕他都变成了本能。
一年时间过去,陈伯夷与赵菩提并没有现身。大越城池广博,人海茫茫,要想在众生中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菩提隐姓埋名待在翻山越岭才能到达的大西北。
宝怡和宁福两位散落在外的帝姬早在盛夏的时候就被他接回宫中。但从她们身上却丝毫探听不到菩提的行踪。时间越长,她就越是成为叶振雪心头上的一个坎儿,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有时候处理完了政务,一人仰靠在圈椅中的时候,叶振雪也有鲜为人知的担忧:当年她与陈伯夷那般情投意合,这长达一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孩子落地了...
菩提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东戴王百里恒却在南蛮内讧撤兵之后,跋山涉水地班师回朝了。春天真是个好时节,战乱结束了,百废待兴。但叶振雪不高兴了,因为百里恒回京之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什么兄妹恋?全是叶振雪诓他的!因此,朝堂上从来没有对手的凌太尉踢到了百里恒这块铁板。该王爷心肺里气儿不顺,有事没事就爱与太尉抬杠、斗嘴,满朝文武偷着瞧热闹。小皇帝见了百里恒比见了亲爹爹还欢喜,觉得只有他敢反驳太尉的话,真是太牛叉了!
巫岸
如今大越的形势稳定下来了,骆母业已经入土为安,骆尧计划着回桑京。陈伯夷也已经决定与骆尧一同回京,巫岸这个地方,热闹过后,只留下了菩提一人。
“兄长把这处宅院留给你,家里有护院有丫鬟婆子,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住在家里合适。何苦还要跑出去置宅子?难不成这方圆十里还有比兄长的宅院住得更安心的?”对于菩提要自己买一处小宅的想法,骆尧听完就驳回,“你也不必多说,兄长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既认了我娘、认了我,那就是咱们骆家人。你要做别的兄长管不着,但你住还是住在家里的好。你在皇宫里娇生惯养小半辈子,世道艰险不懂。即便出来了一年,但你还是不明白世俗中生存的道理。你在家里,面子上靠的就是我这个兄长,没人敢上门欺辱于你。但若你执意要出去另立门户,说句不好听的,光那些个流氓地痞就够你防的。”一个娇俏丫头,小门小户,没个仰仗,怎么活下去?
陈伯夷也并不赞同菩提自己居住,“我的想法与骆兄的一样,倘若你一人独居那还不如随我回京。”
菩提拨弄了两下眼前的花绷,她知道大家是为她好,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白白占人便宜,从小的诗书教导让她过意不去。
骆尧大掌放在膝头上,俨然一副家长态势,皱了眉头,他还不信说服不了一个小小丫头了,“丫头,清高当不了饭吃。”
这一句话令菩提瞬间涨红了脸,她急于解释,“我不是清高!我只是觉得打扰兄长一年多了,这恩惠太大了,实在过意不去。”
“你看你看,你自己口口声声叫我兄长,哪有兄长把妹子赶出家门的道理?你这不是打兄长脸吗?”
再说下去,菩提觉得自己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我常年不在,一年到头才回来那么一两回,这么些大屋空置着也没什么人气。你就当替兄长管家了!” 陈伯夷蹙眉催她,“菩提?”
离了皇宫,到如今她才知道诗词里常说的漂若浮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站起来朝着骆尧行了一礼,感谢他的收留,“那就谢兄长的美意了。只是办私塾一事,还请兄长不要再麻烦了,有个容身之所妹子已极是满足了。”
骆尧大掌一挥,脸上笑了,“那些个我就不管了,你要在这里生存,总要自己去经历些事的。” 转头去看一旁的陈伯夷,“陈兄,小妹的事儿解决了,咱们可放心上路了。”
陈伯夷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有劳骆兄。”
在今日之前陈伯夷曾经找个骆尧,说来惭愧,他找骆尧的目的就是想要请求他留下菩提,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谁曾想骆尧本就是这个打算,骆母能够毫无遗憾的离开人世,他对菩提的感激不是一点两点。
这也算是菩提种善因得善果吧。
临行前,菩提将骆尧和陈伯夷送到庄子外。
骆尧有意无意地将陈伯夷和她推到一处,陈伯夷甚是感激。临行话别,想说的话很多,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话到嘴边全都变成了衣食寒暖的嘱托,“天还凉,早晚别少穿衣物。”
“嗯,你们也是。”
“有什么事给我写信,左右我知道你在哪儿,总会赶过来的。”
分别总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菩提脸上强装着笑,“....好。”
“还有.....”
菩提打住了他,有些话本不该她说,她也不愿意说,但人经历了生离死别,心就变宽了。有些事一直揪着不放,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菩提微微笑着,“...可能的话,对长公主好一些吧。她....也不容易。”
风里裹着沙尘,打着旋儿在脚边转了一圈。
陈伯夷闻言顿了顿,那些阴谋算计,总归是在心里留了疙瘩的,要解开它何其难。他轻声道,“我知道,你照顾好自己就成。”
菩提点点头,她交领的上方,斜斜地露出一点墨玉的边角。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把那人送的东西带在身上,这不禁让陈伯夷内心往下沉了又沉,“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见他...”
“不想见。”对于叶振雪,她早在逃出桑京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不回头、不后悔,“他害了我二兄。”她也忘不了,叶大人毫不犹豫地朝她放箭的场景。
若不是皇后将她抱进宫,或许现在她就不会背井离乡,也不会连想要给皇帝爹爹上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母子,菩提始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
“我明白了。”
就此告别,骆尧领着车队上路了。菩提站在庄子口上目送他们,直到看不清他们的影子。人生路这么长,又那么短,有的人即使只是陪你走上一小段,至少让你曾经有段路是不孤单的,那也值得感激。
回了骆家宅院,菩提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雪花墨玉摘了下来,放在手心怔怔的端详一番双目便垂了泪,日子要过,人却是不能再想了。看看这骆家宅院,有丫头拿着扫把在扫院子,护院扛了根木头要去修理后门,至少这些人都是她熟悉的,不陌生。
菩提决定把手上的这块墨玉当掉,拿卖玉来的钱赁个宽敞的地方置办私塾。这里的小童出了门儿就能瞅见三三两两的在街上嬉闹,正是启蒙的年龄,想来她收几个学生应该不难。
办私塾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操心的事情可不少。万事开头难,等一切妥当了,日子也就好过了。至于这块雪花墨玉...眼不见为净吧。
菩提果真去当了玉,热热闹闹的筹办自己的教书大业,人一旦有事情可忙,精神往往就振奋起来了,连气色都变好了。
家里有点钱粮的,还是很愿意送自家小童进私塾识几个字的。菩提脱去了发上的珠玉钗饰,一副私塾先生的打扮,抱着本书卷,拿着一把戒尺,还真有那么点先生范儿。一段时间以后,下学往骆宅走的路上,总有嘻嘻闹闹的小童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把两只小手叠一起,朝她弯腰作个揖,脆脆童音传来,“先生好~”
小地方人,有好东西断然不会自己留着,都是得了什么美物之后找个地方放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雪花墨玉是个好东西,天然的雪花状,拿它送给州官做个人情,一件小麻烦就摆平了。
层层相赠,总有那么一天它就有机会再回到原主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