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天下赋之暖阳公主》冷洵墨

4、医舍

　　金韬书苑的夫子们都很和气，耐心地听了我们的解释后，并没有苛责我们的小毛驴惊扰了他们的学生。并且，见卸完货后已临近晌午，还特地留我们在书苑膳堂里与学生们一同用了午膳。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我们一行三人赶着驴车出了金韬书苑继续送货，向山下的医舍进发。一路上，招弟都在小声嘀咕着，“希望梁大夫没有进山采药，希望梁大夫在医舍，且不太忙，希望能和梁大夫说上几句话……”因为梁大夫一般都是清晨出门采药，下午接诊的时候居多，所以招弟才建议先去书苑，再来医舍。

　　招弟的玻璃心破碎得快，粘合得也快，显然她已将黑衣救命恩人的不解风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求能与心仪的梁大夫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是我头一回来梁大夫的医舍，因为梁大夫要的货不多，所以平时只有招弟和大壮两个人来。医舍坐落在豆娘山脚下，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木制民居，院墙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砌成，矮矮的，不足成人的胸口高，院子里开垦了一小片地，种着萝卜、土豆等蔬菜，还有墙角处开着的各色小花，给人以温馨舒适的氛围。

　　见门窗紧闭，招弟便急喊道：“梁大夫在家吗？”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招弟失望地道：“赶得不巧了，又不在。”转头没精打采地对我和大壮道：“将货卸到前廊吧。”

　　我问：“那货款怎么办？”

　　“梁大夫早有交待，如果他不在家，会把钱放在廊前的第一个花盆旁边。上回就是，半吊不少。”大壮道。

　　招弟又在哀叹她的桃花运不济了，所以没心思搭理我。

　　“哦。”我应下，便开始与大壮一起卸货。

　　岂料，就在我和大壮一前一后地搬着货物往前廊走时，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居然从里面开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屋内居然有人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从里面急急地冲了出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不要，我不要……”而在下一刻，刹不住脚步的她与来不及躲闪的我撞了个满怀……

　　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啊？犯太岁吗？挣扎着爬坐起来，摘掉挂在额前的菜叶，顾不得数眼前飞转的星星，我只知道，我的屁股，再一次的，好痛。

　　显然那个女子的情况比我还糟，原本捧在我怀里的菜筐压在了她的身上，里面的菜散了她一身，趴在地上“哎哟”了半天爬不起来。

　　大壮放下手上的货，与招弟一起忙着扶起我俩。

　　“咦？你不是姜小兰吗？”招弟认出女子，奇道。

　　“你是……鲁招弟？”姜小兰虽然被撞得头晕眼花，但也立即认出了招弟。显然她们彼此认识，但听对话却不是很熟识。

　　“你怎么会在这？还……”这副模样？招弟的后几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姜小兰的神情已然表达得十分充分了。

　　姜小兰顺着招弟的视线看自己，像是这才发现自己的罩衣袖子竟被撕裂了一大块，腰带也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

　　忙的边整理衣服，姜小兰边嗫嚅着对招弟道：“那个……我……梁大夫……他……”咦？区区几个字，这信息量可是够大的啊？

　　显然我与大壮和招弟的浮想联翩是一致的，三人齐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向屋内看去。

　　义愤填膺！三人大踏步地向房门走去，我走在最前面，因为我是最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的，而他们两个与梁大夫有过接触，虽然认为眼前这个画面已经无需多言，但仍是心存一丝疑虑的。

　　天天听老板娘说你的医术是有多么的妙手回春！天天听招弟说你的模样是有多么的英俊潇洒！天天听大壮说你对人是有多么的谦和有礼！天天听街坊四邻说你的所做所为是有多么的菩萨心肠……天天听……咦？逼迫大姑娘做这苟且之事，用不着找这么多人来围观吧？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我傻了眼。一个年近五十的大妈正准备往外走，见我进来怔愣了一下，便越过我，出了房门。

　　屋子不大，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除了一张桌子，几把竹椅，就是大排大排的药柜，上面贴着各种药名，不必细看，我就知道那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椅子中坐着一个七旬开外的老者和一个浑身缠得像伤兵似的男子，男子的身旁守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看样子两人应是父子。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站在通往里屋的门边，扒着竹制的门帘向里瞧，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

　　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我回头，看看大壮和招弟，然后三人以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姜小兰和刚走出去的大妈。

　　只见大妈狠掐了姜小兰一把，姜小兰想叫又不敢，忍着听大妈压低声音地斥道：“你个不知好歹的没福丫头，梁大夫让你帮个忙是看得起你。”接着的话明显更低了些：“如此可令梁大夫刮目相看的大好机会你都不要，为娘的天天儿地嚷着腿疼带你来这儿是为着什么？”

　　“娘，那伤口真的是太吓人了……”姜小兰小声解释道：“我……我晕血……”

　　“晕血？”姜大妈怪叫，“早怎么没发现呢？”

　　“那是早没看到那种伤口，早看到早晕了。”姜小兰仍嘴硬地辩驳，惹来姜大妈的又一个爆栗。姜小兰喊疼，姜大妈也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便拽着姜小兰往院外走，边走还边听姜小兰说：“娘，您的力气也恁大了点儿吧？我跑出来时，您把我的衣服都给撕破了，人家新买的衣服，穿得美美地来见梁大夫呢。”

　　“我力气大？我拼了老命不让你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希望你能给梁大夫留下个好印象，来年让你婶子给你提亲的时候，梁大夫能应允下来吗？……瞧你这个没福的呦……”气不过的又是一顿掐。

　　哦，原来如此，不就是帮个忙吗？招弟的反应很快，道了声：“我来。”

　　但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道一句“我来”就可以解决的。姜小兰帮不了的忙，她鲁招弟也未必帮得了。

　　进里屋不出片刻，就在我和大壮向那“伤兵”男询问究竟是什么事时，招弟已经打帘冲出了里屋，抓住我，用十分殷切地口吻道：“你去。”

　　虽然还没听“伤兵”男说完，但我也算整理出了个大致状况。梁大夫上山采药回来时遇到了一名伤者，像是中了有毒的暗器，虽然梁大夫已经阻住了毒性的发作，但是伤口处的肉已经坏死，需要将整块腐肉剜掉，且因此毒与麻药相冲，所以需像当年关二爷一样，不用麻药的刮骨疗伤才行。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虽然伤者一再表示自己可以挺住，但梁大夫说伤口离大动脉太近，如若在他动刀的过程中，伤者受不住疼地乱动，恐有性命之忧。

　　放眼屋内所有来就诊的患者和家属，七旬老者是半个身子使不上力，走路还得孙女搀扶，而他的小孙女才十三岁，胆子本来就小。“伤兵”男就更不用说了，前日上山砍柴时不小心坠崖，梁大夫是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他的儿子虽然才七岁，很乐意帮梁大夫的忙，但梁大夫怕给孩子的心理造成阴影，没有同意。

　　如此一来，只剩下了姜小兰母女，姜小兰平日里经常陪母亲前来就诊，每次都非常勤快地主动帮助梁大夫干这干那，吓人的伤口她也见过几回，这一次姜小兰是主动请缨要帮梁大夫按住伤者的……

　　结果，梁大夫刚将伤者的衣服掀开，开始还信誓旦旦的姜小兰一看到那伤口，就夺路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