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弹指 ...
-
林仲修望住我,浓眉舒展,星目灼灼,微勾的唇角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似乎很开心地道:“你终于肯对我的事感兴趣了么?”
他为何会这样问?以着满满地期待和渴盼的眼神?我又在犯迷糊,也许是孟允的笛声令我变得糊涂。然后,朦胧中,我感觉到林仲修的手居然握住了我的,我大惊,正欲挣脱,却听到他压低声量在我耳边道:“这样一双柔荑,握过之后还不知是男是女,就枉为男子了。”
我抽气,瞪住他,瞬间明白了,他在受伤医治时便已知晓了我是女非男的事实。迅速望向招弟和梁禹,幸好那两位早已沉浸在笛声里,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和林仲修之间的小举动。
“孟允是我最好的兄弟,等了结了明璇伊,我引见你们认识。”林仲修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我的脸上。
然后我听到了他状似委屈的声音:“从小到大,凡是同孟允在一起,姑娘们总是围着他转,我可吃亏了,盼天盼地,总算盼到他成了亲,哪知他又……”说到这里,林仲修顿了下,转了话头,有些赖皮地继续道:“不过,先说好,你可不准对他动心思,否则,我不依。”
这都什么跟什么?本来还在奇怪,林仲修忍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挑了这么个时间地点来挑明,原来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怕我会看上孟允。
使足力气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看看林仲修,又望望不远处的孟允,心里说不出是羞窘多一些,还是震撼多一些,胸口烦闷,乱糟糟的难受。
一曲《静观月》,绵雅悠长,直到曲毕后,绕梁之音亦在空谷中回荡,久久不散。月光照亮了孟允清俊无比的容颜,美得令人心惊,他停下来,侧耳听了听动静,之后似乎轻蹙了下眉头,叹口气,换了首曲子,又再次吹将起来。
“果然是文武全才,公主的确好眼光。”忽听得梁禹似自言自语般轻声赞道。
招弟收回迷醉的心神,禁不住接口道:“公主眼光虽好,可也得两情相悦才得幸福啊?”
“哦?”梁禹望向招弟,挑眉问:“此话怎讲?”
我暗暗奇怪,梁禹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会对八卦感兴趣的人,此刻怎会对这件事上起心来?
招弟看看我,想来前几日我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便捡了能说的,为梁禹简单地传递了下她听来的小道消息。梁禹听后,皱了皱眉,看向孟允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研判的意味。
“咕咕……”一声夜枭的呜咽传来,令林仲修和梁禹精神一振,迅速进入戒备状态,我和招弟也立即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埋伏在附近的队友在发信号,我们等的人终于要上勾了。我猜测,这个放哨的人不是李涛就是平川。
但是,屏气凝神地等了好一会儿,仍旧半点动静也没有,天地间除了孟允的笛声,远处传来的飞瀑声,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已静止。更甚,本来随着笛声婉转鸣唱的夜莺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就连夜里捕食的鸟兽仿佛也已蛰伏进了暗处,等待那一触即发的时刻。
又是一曲终了,孟允仿佛累了,没有马上接吹下一曲,而是转身望向瀑布,良久,只是那么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出了神,周身浸染落寞。
李碧临行前对我说的话又响在耳畔,“驸马除了每日去馄饨摊用早膳外,日日午时还会去瀑布潭边守上大半日,若说驸马不是因画而来找您的,阿碧可是半点都不信。”
我看着孟允那依旧挺拔却比记忆中削瘦许多的背影,被我故意尘封的往事又再度回归。想起夫妻两年,我们相处不多的点滴,想起那日我决意离开时,他在我耳边哽咽着乞求我再多给他一次机会,想起……想起我们中间还有个莫影竹……
他既已有了莫影竹,他既然可以得偿所愿,为何不签下和离书,放了我,更是放过他自己?
我看了看身边的林仲修,他注视着孟允的目光中,透着些许了然和担忧,他们两个居然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这是我万没有料到的。
不知他可认识与孟允青梅竹马的莫影竹?更或者,林仲修刚刚说的,他与孟允在一起时,姑娘们总是围着孟允转,这些姑娘中是否也包括莫影竹?他该不会对那莫影竹也曾动过心思?
天哪,我在想什么?我这是在嫉妒莫影竹吗?在心里,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没用的东西。
招弟毕竟年少,眼见四周全无动静,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放松下来,轻声道:“怎么还不……”“来”字在梁禹的手心下消音,招弟瞪大眼睛看着梁禹,梁禹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见招弟听话地点头后,梁禹才放手,却惊见招弟的小脸上竟浮现出,连在暗夜里也能瞧得真切的几分羞涩和欢喜,顿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一向淡然的俊颜上略过一丝不自在,于是歉然地小幅度拱了下手,表示要招弟多包涵的意思,却不成想,招弟手捧自己的苹果脸,娇羞意味更浓。
我和林仲修作为旁观者,只能低头忍笑。我想,任凭梁禹心性再孤傲,但遇到了招弟这般简单可爱的小姑娘,将来还真的会动心也说不定呢。
不知过了多久,孟允的笛声再度响起。我听出,是他对我好时,曾与我合奏过的一曲《弹指》。忽而明快,忽而忧伤,忽而婉转,忽而高亢,忽而寥落,忽而悠长的曲调,讲述着人生在世的各种情绪交织转换,比翼齐飞的欢欣,生离死别的悲凄,与命运抗争的激奋,亦或是无从选择的隐恨,匆匆数十载,仿佛弹指一挥间,全部由一首曲子来展现,常常令演奏者感觉全身血液急速奔流般酣畅淋漓。
我还深刻地记得,那时我们合奏完,他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许久许久,墨色晶瞳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独奏结束时,我们所有人都还是呆呆的,震撼在孟允唇指间划出的天籁之音里无法自拔。直到他做了一个动作,令每一个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呆愣中回神。
孟允居然将手中玉笛随手丢进了深潭,毫不吝惜的,随着笛子入水时“咚”的一声轻响,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仿佛心已伤到极处,再也见不得那支笛子。
招弟张了张嘴,看看梁禹,又看看我和林仲修,用眼神说,“他怎么就走了呢?”我则皱紧眉头,在想这家伙是不是觉得连吹了三首曲子,那明璇伊都没上钩,气到撂挑子不干了?
反观两个大男人确实比我们沉得住气,虽然神情中也有疑问,却更多了一些严阵以待的意味。难道此番只是诱敌之计?
整个天地都沉默了,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我连呼吸都是屏着的,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明璇伊就要现身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我紧张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时,林仲修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大掌温热有力,包裹住我的冰冷,为我传送暖意,很快令我放松下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道黑影从潭边闪过,速度快得惊人,如鱼鹰扑食般直直地扎进水中,正是玉笛入水的位置。这个人的水性极好,且十分耐寒,在经过两三次的换气,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玉笛便被他寻获,为方便上岸,他将笛子衔在嘴里。
但是,当他到得岸上后,还未来得及打上几个哆嗦,就听空谷中响起一句女子的厉喝,沉凝冷肃,听来令人遍体生寒:“小贱人,好大的胆子!探花驸马的东西你也敢用嘴碰触,看我不打碎你满口贱牙?”
黑衣人终于如愿以偿地打了个哆嗦,却是吓的,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将翠玉笛捧在怀中,浑身抖如筛糠,用衣袖小心地擦了又擦。
所有人均是一震,明璇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