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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幽梦之境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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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时钟的黑色指针“滴答,滴答”的向前走着,以此证明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它的声音。林雨晴还没有从白天的遗弃中缓解过来,又陷入到夜晚的孤独之中。
她做完了作业,大着胆子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窝在被窝里听着客厅里时钟“滴答”的声音。每一声如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她的心间,仿佛她的心跳。她不敢闭着眼睛睡觉,又想赶快进入梦乡。矛盾的心情让她在散发着薰衣草香味的被窝里辗转反侧。
“你是不会有朋友的,来我们这里吧。”这句话在她的耳边反复回旋,声音如魔。
林雨晴猛地钻进被窝里,双手捂着耳朵,不让这句话在脑海里留下一点印记。声音越来越响,空旷逐渐变得戏谑。林雨晴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耳朵内心一直喊着:“不听,不听,我哪里也不去。”
喊声逐渐消失,林雨晴感觉身体凉飕飕的,一阵阵微风钻进被窝,似乎被窝被谁掀开了。她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林雨晴,身处于一片满是蓝紫色风信子的草原上,前方是一片深绿色的森林。房间,被子,床不翼而飞。似乎是将她抛弃了,也许是她把它们抛弃了。微风吹拂着秀发,发梢似乎都在感受着风中风信子的香味。
这是个梦。
她站起身来,头脑里思考的就是这样一句话。湛蓝色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淡白色的云彩,远处森林被一层薄雾包裹着,像是森林被煮沸了冒着的一股热气。时不时几只五彩的鸟儿从树林里飞出来,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唱着林雨晴听不懂的歌。
一声优雅的小调从森林里传了出来,林雨晴也是在梦境里听过这种小调,遇见艾登那次。轻快婉转,和悦如风,曲调,微风和清香融合在一起,像是立体的风景画。
林雨晴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景色,似乎和客厅里的艾登贝莱的那幅《林中雨》非常和谐。她决定走进去看一看,尽管是梦,但也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等着梦境结束吧。曲调在耳边婉转,她相信这是森林中的画家艾登贝莱吹唱的,他也许一直在森林里。
走到森林边缘,林雨晴抬头看了看高大挺拔的树木,微风习习,树叶沙沙。深吸一口气,朝着曲调传过来的方向走去。
森林里有一条黄色泥巴的小路,蜿蜒而入,脚踩在柔软的泥土像是走在棉花上,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树木和泥土交织的味道。雾气湿润了林雨晴的头发,最喜欢的粉红色拖鞋上全是黄色的泥土。
每走一步,她都在心疼。
林雨晴的心情紧张,眼睛像一个雷达四处张望,森林里常常出现的那些有的或者没有的动物在她脑海像影片一样闪现出来。一个人在走在雾气渐浓的森林里,除了沿着眼前向前的道路一直走,没有其他的选择。
曲调在林雨晴进入雾气以后停止,似乎浓雾具备隔音效果,这条路一直延伸,浓雾中视线模糊,林雨晴停止前进,内心恐惧,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向前。她想起语文课上学过的课文《桃花源记》,穿过浓雾,或许就是梦境中最美丽的桃花源。
她吐了口气,继续前进。
穿过雾气,来到一片宽阔的丛林间,丛林里依然弥漫着薄雾,挺拔的树木将林雨晴比衬得十分渺小,棕木色的巨大树根从土里钻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彩虹似的弧线又钻入土里,像一条地龙。
林雨晴停住脚步,自己似乎离家越来越远了。看着薄雾丛丛的森林,她的内心除了产生应有的恐惧以外,还有难以言表的孤独。站在高大树木之下,一种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人总要处在环境中才会有情感的宣泄。
薄雾中,没有了曲调,没有了鸟叫,也没有了任何可以交流的声音。除了林雨晴紧张的呼吸声。
“喂——有人吗?”
叫喊声像是进入了一个漩涡,不断地在深绿色的丛林里盘旋,进入森林深处,然后又不断地盘旋回来。林雨晴站在喊出这个声音的地方,听着自己的声音回旋。
梦境真让人忧伤啊,难道自己就这样迷失在梦境里了吗?难道爸爸妈妈也是进入这样一个梦境然后迷失?她想起读过的一本弗洛伊德写的叫做《梦的解析》的书。那时候,十三岁的她似乎对那本晦涩文字中的内容并没有了解多少,只是带着一种中学女生最喜欢的心理测验的方式进行阅读。
也许我们都会迷失在自己的梦境里,因为,梦境里只有孤独。
钻过巨大的棕木色树根,来到一块巨石前。巨石上写着一个巨大的“神”字。这个字像是一幅画,又像是一个字,还像是上古时代原始人用原木炭画就的图腾。巨石并不是天然形成,而像是有人刻意而为,黑色的图腾“神”字下面有一排像符号一样的图纹。林雨晴不认识,仔细的端详了好久,像是某种失落文明中流传千古的文字,比如古代玛雅或者古巴比伦。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她想起刚才走过的浓雾。
林雨晴伸长脖子向巨石后面观望,棕黄色小路蛇形延伸至森林深处,消失在草地和树木形成的地平线上,看不到尽头。
既然来到了桃花源,如果不进去,怎么看得到桃花“夹岸数百步”的景色呢?冒险总要有一点鼓足勇气的探索精神。她站在巨石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迈步朝深处走去。
尽管是梦,但梦中也有向前去探索的权利。
迈出沾满泥巴的棉布鞋,林雨晴的心情如出征的勇士一样,充满着对前方的希望。尽管她还是一身的粉红色睡衣。远远看去,粉红色在深绿色的丛林里十分显眼,犹如万绿丛中一团娇羞的花朵。
“嗖”的一声,一支黑色的箭从丛林里射出来,插在林雨晴迈出去脚尖前。精准度如数学老师不用圆规就能画出圆一样的神奇。箭头没入土里,箭尾用蓝色的羽毛装饰,了蓝色中夹杂着淡红,林雨晴无法看出它是出自哪种禽类的羽毛,她的心脏因为这支箭的到来加速跳动。它预示着一个问题——危险正在靠近。
事实上,危险已经靠近。
林雨晴转身向回头跑去,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她像鱼一样在网里挣扎,心情犹如喝了一碗稀饭后才发现碗里有一只苍蝇的翅膀那种后悔和酸楚。谁都有梦里被抓住这种让人非常憋屈的事情发生,再过几个小时,我们都会醒来,梦里的网就会烟消云散,阳关照在欧式雕花的白色橡木床前,我们忘记了前晚的让人憋屈的梦,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上学。
这是林雨晴的期待,梦,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在醒来之前,她都要待在一张散发着腐朽树叶味道的网中,过着没人理会的生活。
“喂,有没有人?”
没有人。
出来一个人也好啊,就算是刚才放冷箭的那个家伙,或者洒下网的家伙,或者来一群活泼可爱的动物都好,怎么都好,就是不要把已经非常孤独的林雨晴扔弃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地方。
因为,她待在网中五个小时了。
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天而降,将林雨晴包裹得严实,眼前漆黑一片,像是堕入到无尽的黑夜之中。
黑暗中,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抬起来,缓缓前移。面对未知的黑暗,林雨晴内心恐惧,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等着被来历不明的物体刮鳞,仿佛听见了黑暗中刀刮鱼鳞的声音。
“请问,你们是谁?”
她吞了口唾沫,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以便确认用树网和黑布盖住她的物体的好坏。《后会无期》那部电影不是说了吗,只有小孩才分好坏,大人只看利弊。她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女生,一个被大家抛弃的小孩,在梦中被不知名的物体抓住的小孩,她要分出好坏来。
没有人回答她,她的移动好像是上帝在拨动手指一般,用隔空取物的方式将她移动到未知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了“呜——呜——呜”的声音,像是猴子的啸叫。听见这个声音,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叫做《人猿星球》的电影,难道自己落入到了猴子的世界里?作为一个进化了几百万年的高等生物,要是真落入那个世界,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去应对。总不会告诉它们说:“各位好,我是你们猴子请来的救兵。”
救兵,救什么?救那个被所有人抛弃落入孤独深远的人吗?那个人不就是林雨晴自己吗?
周围的空气,笼罩在黑暗中,像一团黑色的球随着林雨晴的身体山下起伏,“呜呜呜”的声音结束以后,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狂风如流水,倾盆而来。树网和黑布被狂风吹得贴住了林雨晴的面部,树网上的小软刺扎的林雨晴的脸很不舒服,像是磨铁的砂纸在脸上刮。她担心生长了十五年柔嫩的肌肤会被刮出无数道口子,那不就“破”相了。
“早知道睡之前涂厚一点晚霜,或者来个顶级加厚面膜,说不定还可以当做面具使用。该死的妖风。”
“唔哈,唔哈,唔哈,呜噜噜噜·····”
狂风停止,树网离开肌肤,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惊恐似的欢呼声,林雨晴被重重的摔到地上。微弱的光亮透过黑布,将墨色的口袋里染上了一层昏黄亮光,至少,眼前不再黑暗,几点光亮透进来,像是动物在黑暗中的闪亮的眼。
“果然是遇到猴子了?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我并没有接触任何与猴子有关的事情啊?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林雨晴试着站起来,身体向上一挺,两边肩膀就被来两只手按住,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地上。
过了很久,只听见一声声“哎呀,哎呀”的叹息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感到失望的事情。
失望的事情吗?林雨晴这一年来遇到过很多,最失望的莫过于爸爸妈妈没有给自己过生日。只不过,似乎他们失望的心情要比自己严重得多,经历的负面情绪久了,林雨晴已经能够分辨出这些情绪的严重度。情绪越来越低沉,猴子们开始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的交流声不绝于耳。
“咚——咚——咚。”有人重重的敲鼓,鼓声沉闷,音量入耳,有一种敲打人心的力量。
“肃静——肃静!”猴子竟然说人话,还是个苍老声音,“安静下来,现在我们举行全族集体会议,开会的时候保持安静。”
嘈杂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似乎苍老的命令声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话语里的命令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失去了包治百病的作用。林雨晴内心哈哈大笑,这个梦真奇怪,没有进化的猴子也学人类开起了会,却没人听它的。
“安——静!”一声怒喝,猴子们终于安静下来,声音非常有穿透力,足以震撼每个人的耳膜。
“先把祭品拿出来。”
“刺啦”一声,黑色的布被撕开,耀眼般的光亮直射瞳孔,林雨晴睁不开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像是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从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情景让她屏住了呼吸。他们不是猴子,而是人。
这一切让她彻底的相信了她是真的身处梦中,不是在梦中,围着她的这么多蓝色头发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男人们身材魁梧,皮肤呈棕色,鼻梁高挺,头发深蓝色,像是一片蓝色的风信子栽种在森林深处,仅从外观上看来与欧洲人没什么分别。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蓝精灵?
林雨晴的头脑里描绘蓝精灵的模样,又觉得不像。
环顾四周,林雨晴坐在一个大理石修建的广场上,暖白色的大理石广场上人山人海,观众台围着大理石广场转了一圈,上面也站满了人。
广场四周立着四根白玉成铸造的柱子,上面分别写着和巨石上一模一样的图腾,好似展翅的凤凰,又如腾飞的猛禽。玉是中国古代特有饰物,高贵而典雅,四根玉柱挺拔而立,直冲云霄,像是孙悟空从东海龙王处捞到的定海神针乘以四。
半空俯瞰,这座广场既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又像是中国的围棋棋盘,纵横交错,透露着一股玄妙之气。
镜头逐渐拉近,林雨晴坐在广场的中央,茫然的看着蓝色头发的“蓝精灵们”,还没想好要该怎么和他们交流,毕竟,她是梦的主人。
“或许白天看幻想小说看多了,晚上才会做这些东西方杂糅的梦。”林雨晴摇摇头,对自己的大脑不听从指挥胡乱做梦而自责。
“把祭品带上来。”广场前方一处黑色泥土的高台上,一位手执淡蓝色手杖的老人大喊一声。
站在林雨晴身边魁梧的大汉一人驾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走向黑色泥土堆起来的高台上。
“极品,谁是极品,你们全家才是极品。我可是正正经经的好学生。”被架在半空中的林雨晴头脑里一直对老人喊她“极品”愤愤不平。在她心目中,“极品”和“奇葩”是同义词。
高台离她愈来愈额近,她5.0的视力终于起了作用。老人十分矮小,目测头顶和林雨晴的腰腹齐平,棕色的皮肤透露出红润的色彩,蓝色的胡须像瀑布一样泄到地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极了微笑的肯德基爷爷。如果非要综合描述的话,就是长得非常像肯德基爷爷的关云长。
他身穿一件紫色丝绸制的锦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反射着淡紫色的微光。身材太矮,长袍拖地,左手的拐杖上镶嵌着一颗巨大蓝色水晶石。这里,似乎是蓝紫色的国度,难道他们是阿凡达?
林雨晴叹口气,梦境越来越玄幻。
两名大汉把她抬到高台上,转身走到广场上。老人高举手杖,广场上欢呼一片,唱起了歌。歌声林雨晴听过,不就是召唤她进入森林的曲调么?站在高处,林雨晴看着广场上蓝压压的一片,这才醒悟过来刚才那两个字并不是“极品”而是“祭品”。只不过他们的音调很很怪异,她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
“祭品。”早应该成为文物的词语竟然从这位老人嘴里说出来,怎么看他也是这个村庄的领袖吧,怎么还要在历史垃圾堆里翻着这些野蛮的丢弃物呢?
“为什么我要做你们的祭品?”林雨晴问身高不足一米五的老人,用俯视的姿态。如果拍一张照片,照片的高度差恰好能表达出林雨晴“小高傲”的姿态。
“因为你是闯进我们神族的野蛮人,凡是闯进我们神族的人都是祭品。只有祭品才能让我们神族恢复往日的光辉。欧拉!谢谢神赐予我们的祭品!”老人说完,跪在地上,匍匐在地。
广场上全体蓝发人跟着老人喊了一句“欧拉”匍匐在地,似乎林雨晴就是他们口中的女神欧拉。她不是,她只是个祭品。对于还是自由身的林雨晴来说,她是有祭祀历史以来最宽松的祭品,甚至连帮她绳索都没有。
自由的身体会带来自由的意志,自由的意志会带动自由的身体前进。
林雨晴趁他们匍匐在地喊着欧拉的时机,快步向广场左边一处森林小路上跑去。逃跑就是一门找机会的艺术活。林雨晴记住逃跑第一要诀,绝不回头看,拼尽全力向森林更深处跑去。
身后人声鼎沸,做完礼拜的他们察觉了采用礼貌而宽松的方式对待祭品是一种高风险的事情。“祭品”也是有思想的人,而且是一个不想任由他们宰割的人。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跑。逃离这吃人的魔窟,一边跑内心一边嘀咕,“怎么还不醒来。”
夜色,越来越暗。暗的甚至不是夜色,而是林雨晴寂寞的内心,后面追击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力气在一阵狂跑之后消耗殆尽。早知道会是这样,上体育课的时候就该好好地听老师的话,努力练习八百米。
“站住,往哪里跑。”后面有人抓住了林雨晴粉红色睡衣的,这件姑妈送给她的最喜欢的睡衣,被那人紧紧拽住,向后拉扯。
“不能被抓住。”林雨晴身体向前一送,被抓住的衣服从那人手里挣脱出来,身体恢复了自由。
“哈哈,破庙就是要跑和尚。”她奋力向前跑,挣脱的一刹那,身体满血复活,充满了力量,脚步越来越快。
一轮弯月出现在前方,月亮出现的地方就是森林的尽头。林雨晴记起来走进森林之前的那片充满风信子的草地,草地就是出口。
脚重重的踩到了土地上,柔软的土地像铺满的弹簧,推动着林雨晴的脚分外有力。紧追在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如阵地般的脚步声扰乱了林雨晴的步伐,使她在跑动中的呼吸紊乱起来。
森林边缘的一颗挺拔的树从身边经过,快速后退,林雨晴终于来到了草地上。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过耳边,又向前飞了几米才插在草地上,在月光下,像一颗阻挡去路的獠牙。
“嗖,嗖,嗖。”三支羽箭又从身后飞到身前。“跑不赢就放暗器,太没有追逐精神了,真把我当猎物了。”林雨晴自言自语地说,双手不断的摆臂,加速。
眼前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光,准确的说是一团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的浓雾。这就是桃花源的出口,林雨晴内心暗喜,什么桃花源,分明就是野蛮的原始社会。
再见了,原始社会。
林雨晴脚步越来越快,内心兴奋不已,左脚踩在一块柔软的土地上,土地陷落,整个身体像是坐了欢乐谷的跳楼机一样,一种腾空的不真实的感觉。
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也就是跳楼机的感觉而已。
区别只是有没有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