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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遥遥天都城,披着皎洁的白月光,一派宁静祥和。巍峨的城墙四方矗立,脚下流过一串细碎的火光,就着稀疏人声,在夜里格外分明,行近一看,原是两队守卫在交接班。年关将至,例行戒严,入夜之后京畿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出,往年皆是如此,倒未像今年这般严密,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还有城防军沿途巡逻。

      此时街道两旁的民房早已熄了火,偶有几栋大宅的灯笼还亮着,也无人声,夜已深,最是一日寒冷时,却有人偷偷出了宅子,瑟瑟地往南门而去。

      甫到城下,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阵仗,哪里还出的去?他不禁腹诽起远在岐山的樊图远——傍晚才到的信鸽,真是存心让他忙不及!想归想,还得想辙出城,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此人便是岳之融,夕阳西下之时,他们四人正围在江暮家吃火锅,冒着热气的黑山羊肉还未入口,一纸书信飞到,惊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急躁如蒙疆,把筷子往桌上一板,孑然一身就要出城,岳之融和江暮两人拦都拦不住。

      “你去有何用?能医还是善卜?”司徒辰问道。

      蒙疆壮硕的身躯顿了下,转身道:“咱能上山救人啊!”

      司徒辰接道:“那你把黑云骑也带去不是更好?”

      蒙疆双眼瞪得溜圆,道:“你别蒙咱!莫说没有令牌,即便有,私自调动兵马可是死罪!”

      “那你还去作甚?几千禁卫军总比你一个人好使。”

      这下真真给蒙疆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气闷地寻了一张矮凳坐下,心里却总不踏实。好一会儿,见他们三人谁也不说话,终是憋不住,扭头道:“咱这都火烧火燎的了,你们怎的还跟没事人似的?”

      江暮安抚道:“老蒙,司徒这么镇定,必有缘由,你别急。”

      司徒辰淡淡地抿了口茶,道:“万物皆不可逆天而行,所谓周易之道,不过予人预警。测,只能测事之始,其中太多变数,趋,是他趋,避,也是他避,一切因果结局皆为他造,算不来,卜不出。我本就不精于此道,只是出于对将军的信任罢了。”

      “你瞧瞧他说的啥?”蒙疆一边点着司徒辰一边冲江暮说,“文绉绉的一大堆,别以为咱听不懂,靠这吃饭的都撂挑子了,将军还能指望上谁?”

      居然给司徒辰说成了以卜卦为生的江湖术士,若不是看他那一本正经还带点儿小怒气的表情,怕是真以为他在说笑了。

      江暮拉着他劝道:“明天消息传开之后,还需要我们去安抚黑云骑的将士们,再说你我军职在身,名义上是不能擅自离京的,就让之融去吧。”

      蒙疆有些发毛,“他不也是军医吗?还不如我呢,发现了伤员也扛不回来。”

      岳之融也不跟他斗嘴,认认真真地分析道:“首先,军医并不在籍,我行动自由。其次,参与营救理所应当,不会遭到阻拦;最后,若有三殿下和将军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人必定是我。”

      司徒辰点点头,没有深究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据你估计多久能到?”

      “我现在回去简单收拾下,入夜启程,第二日傍晚就到了。”

      司徒辰的默许让蒙疆有些不平衡,他嘲笑道:“城门已关,你回去收拾翅膀飞出去?”

      “我说能出便能出!”不再赘言,岳之融扭身往自家奔去,脚下生风一样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

      蒙疆紧赶两步没追上,只好停在院子门口,暗自嘟囔着,“这小子,怎么忽然霸气起来了……”

      房间里,江暮坐回桌旁,执起竹筷夹了一片绵软的羊肉送入嘴中,不经意地问道:“你真没卜上一卦?”

      “你说呢?”

      不久之后暮se降临,此时此刻站在城门口的岳之融,恨不能真如蒙疆所说,插双翅膀飞出去!若能像蒙疆江暮那样会武倒好,偷摸硬闯的就过去了,可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只能厚着脸皮上去打交道了。

      “那边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岳之融拉高了斗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一脸焦急道:“这位军爷,家母亲得了急病,城里的几位名医皆束手无策,小人听说城外的山腰住着一位高人,想请他来为家母诊治,不知军爷能否行个方便?”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稍远的那个正要过来赶人,面前的年轻男子微一抬手制止了他,和缓地说:“这位兄台,朝廷颁发了禁令,年关将至入夜不得外出,恕我等无法抗命,不如等到天光,我早些带你出城找那位高人如何?”

      嘿嘿,这小伙子是个好人呢,没被乱棍打飞,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岳之融心里暗喜,却仍装出一副仓皇无措的样子,哽咽道:“这可怎生是好!我怕……我怕母亲坚持不到那时……求求您,放我出去吧!找到了我就立刻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

      说着,他双膝一曲竟要跪下,年轻守卫眼尖地搀住他,叹道:“兄台使不得,皇命难违,望你见谅。只是……我有个主意,不知兄台是否听劝?”

      “愿闻其详!”

      “家父乃是一名大夫,医术卓绝当年,眼下救人于水火,请他出山一看也未尝不可……”

      什么?!

      岳之融唱作俱佳只差没挂两行热泪了,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咬到了舌头。开什么玩笑!这要应承了他,岂不全穿帮了?全天都恐怕都难以找出如此“热心”的守卫大哥了,真真让岳之融银牙咬碎、腹诽万遍,还得装出一脸喜色。

      “这……”

      正当岳之融故作犹豫之时,青石道上忽然响起了微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而规律。他们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不久,阒黑的夜色中迟缓地浮现出一人一马的身影,就着微光,端步而至。

      岳之融歪着头打量牵马的人,他面容模糊,着玄色练装,披一件白狐大麾,气势迫人。待看仔细了,两名守卫却松了一口气,单膝跪下齐声道:“燕将军!”

      岳之融浑身猛地一震。

      “各位辛苦,我有急事要出城,有劳了。”低沉的声音弥漫开来,如坠千斤,一字一句落在岳之融的心上,心神俱裂。

      “是,我等这就去下闸,请将军稍等。”守卫们行过军礼就往城楼去了,偌大的清波门前,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雪花,两道孤单人影,一则伫立,一则僵直。

      燕夕径自望着城楼,幽深的眸子倒映着渺渺火光,流露出一丝焦虑,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旁人,没注意到那掩在斗篷下颤抖的双手,和蒙了一层阴影的晶莹双眸。

      雪下得更大了,一团团黑影扑面而来,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上方就传出了拉动铁链的声音,对岳之融来说,分秒都似凌迟。他一径沉默着,视线粘在侧后方的燕夕身上,仿佛一张无法剥离的网,密密层层,被缠住的却是自己。

      朦胧间,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江南,小径徜徉,弯弯曲曲到岸边,一座灰岩拱桥连起两岸人家,绿水清波,花影浮乱,莺儿叫,人娇笑,三寸日光下的流年光景,最是挥之不去,封存至今。

      忽的一阵凄厉寒风,刮走了所有记忆残片,岳之融从迷离中挣脱出来,发现城门洞开,寒意肆虐。这一切都在残忍地提醒着他,这是北地,只有暴雪冰河,没有白鹭桃花。

      一声嘶鸣,燕夕策马飞驰而去,眼看擦身而过,一直僵立不动的岳之融忽然凭空一抓,拽住马儿侧边的皮绳,借力一跃,稳稳地跨坐在燕夕身后。

      “哎!你干什么!快给我回来!”刚下城楼的守卫正好看见这一幕,气得直跳脚,但只嚷嚷两句,并未追上去,料他敢上燕将军的马,怕是没命下来。

      风声呼啸,很快淹没了守卫的呼喊,颈间忽然一凉,岳之融下意识地揪住领口,只听得呼啦一声,黑色斗篷远远地飞出了身后,发髻凌空散落,乍看之下,清秀的脸庞竟恍若少女!

      她苦笑着搓了搓双臂,这斗篷飞得可真是时候,存心叫她瞒不住,正想着如何开口,腰间陡然一阵剧痛,娇小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上。

      马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岳之融绝望地意识到是他出了手,以对待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民的方式。那决绝的背影,一如多年前的清风渡,任她泪湿罗裳流连江畔,他也不曾回头。于是,她顾不得冷热交加的伤处,心有余悸地大喊:“燕哥哥——”

      蹄声戛然而止。

      燕夕急遽地回过身,冷峻的面孔瞬间崩裂,震惊得象是遇见了幻觉,半天无法动弹。岳之融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周身狼狈不堪,却噙着绵绵笑意一步一步走向他。

      “五年不见了,燕哥哥,你还好吗?”

      “……鸢儿?”

      站在马前,她有些吃力地仰着头,这才发现,他已无法同当年那个俊逸的少年相重叠,添了沧桑,多了世故。岁月如刀,斩断千山万水,那空白的五年时光,已一去不返了。如今身处这暮色两茫茫的城外,一秒漫长得似一年,他不语,她便垂下头暗自摸索着伤处,一不小心疼得倒抽一口气。

      “让我看看。”

      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全身,她还来不及脸红心跳,一只大掌覆上腰间,霎时白了脸。察觉到她的瑟缩,燕夕眼神黯了黯,那一记肘击用了几分力,他再清楚不过。

      “回城去找大夫。”他解下白狐大麾罩在她身上,把她往回推。

      “我自己就是大夫。”她不服气地扭回身子,怕他不相信又道:“我是军医。”

      燕夕重新骑上马。

      “我跟你一样,是去寻你家三殿下和我家将军的。”她双眸闪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我是隶属黑云骑的军医岳、之、融。”

      不出她所料,燕夕动作一顿,扭头仔细看了看她这一身打扮,语气森冷地说:“你居然用假名女扮男装参军?”

      她胆怯地退了两步,生怕燕夕气极了跳下来掐死她,谁知他沉默良久,道:“不管你做什么,你我并非同路,你回城去吧。”说罢一抖缰绳,将她甩在身后。

      她一怔,旋即凄凉地笑开,“燕夕,我绝不会让你抛下我第二次。”

      寒风中,某种利器出鞘的声音划过耳膜,弧光掠过,生生被人截在了半空中,眼前出现燕夕又惊又怒的俊脸。

      “岳梦鸢!你疯了吗?”

      “自你离开那天起我便已经疯了!”

      燕夕一把夺下匕首,顺手射入边上的树干,深吸几口气,竭力压下了怒色,道:“我们都不是从前的燕夕与岳梦鸢了,放下吧,好么?”

      “放下?”她笑得无比讽刺,“你娶妻之日,便是我放下之时!”

      燕夕胸膛不断起伏,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当初那个柔顺的她哪去了?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她甜美的笑靥,怒气竟缓缓消失殆尽,徒留一片无奈。

      “过后见到殿下,我会奏请将你调回江州。”

      “不怕再多一个五年的话,你请便。”岳梦鸢恨恨地甩开他的手,绕过马儿径自往前走,忽地晕眩袭来,耳边骤然响起燕夕惊恐的吼声。

      “鸢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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