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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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6年8月15日下午三时06分18秒，我离开了这个公司，这个鬼地方。
1个小时前，我的部门经理让我去趟会议室，他告诉我让我自动辞职。
我听了不太震惊，只是一秒的呆愣。我问，“为什么？”
他没看我，只是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我冷笑。
只说，“你们领导都决定好了，何必还那么客气呢。直接开了我不好。”
什么理由呢，他不给，我也不问了。必是我有问题的。
这个社会有时让一个人死是不必需要很多理由的，看一个人不爽就可以了。
我坐在会议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悲哀了。
我来这个公司才四个月……
我这个人孤僻惯了，不喜欢套关系，不喜欢应酬，更讨厌虚以委蛇。
即使一个人能力再好，这个时代，没了手段那还是屁都不行。
假使他给我个理由，说我与同事关系处不好，或则与团队沟通不够。我想，我就接受了。我会没有怨尤，没有悲哀地就接受。因为那是事实。事实是不用反驳的。
他真是一个不会找理由的人。
即使，当时我也没反驳他给的不是理由的理由，但我还是感到了悲哀。
这是我第几个工作了呢？我是第几次被告知自动辞职了呢？
职场有我这个败类是个悲哀，我在这个职场打磨4年还是落得惨淡收场也是悲哀。
我常常悲哀地想，我该去深山老林当个隐士的，可是，这个也是奢求。为何？为何？我不是生在了一千年前，或则更早，那时，国家还没颁布什么重点保护条例，我可以恣意画山为王。
那么，我就可以远离尘嚣，或与陶老把菊东篱，或与刘伶对饮成双。管他老什子工作，交际，虚伪，阴谋。哈，都见鬼去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个会议室，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是我先开除这家公司，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走得这么狼狈！要看我笑话吗？
我却是昂着头的，走也要走的昂首挺胸，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那些经理，那些主管，平时一副大仁大义，当我拿着离职书让他们签名时，一个个都是晚娘脸孔，好象狠不得你滚得越远越好。还哪有平时的礼让嘻笑。人情单薄如斯？
何必问，何必恼，还不明白吗，职场如官场呵。戴着面具，嬉笑怒骂都是戏，人生本来就假，何必太认真。
在他们眼里我是落幕了，没有了戏分的戏子，他们何必应酬一个没了身价的戏子呢？
他们烦了。
我却笑了，即使心里太悲哀，即使心里太不服气，我还是笑了。凭什么在他们面前丢了自尊与面子？！即使要哭，也得掩了门再说。他们哪有资格看我哭泣。就算这是最后一场戏，我也不能太怯场。要落幕也得落得精彩绝美。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说，他妈的我终于要解脱了。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其实，不止我一个人要走。还有一个同事。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只是偶尔闲聊过几句。
他说，“在这呆了那么多年，现在却要走了……。”
我看着他，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我忽然发现他原来已经老了。眼里的沧桑害怕了我。在职场没有老与少，该离开时一个也幸免不了。
我觉得了安慰，也觉得了悲凉。我说过了太多的悲哀，现在却不为自己而为他。
他毕竟是个男人，而我只是个女人。
男人与女人的差别没有像此刻让我觉得庆幸。
他没有期待我的回答，只是重复地讲着这句话，像是有多少的不舍与不甘。
我悲哀地看着他，我的悲哀在与他相教之后还有什么分量呢！
我在同情他，给他同情的同时我有了安慰。
所以，千万别以为同情是什么高尚的字眼，其实也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堕落心态。有人比你更凄惨，你庆幸了，高兴了。高兴是不道德的，所以你给了同情，起码，你觉得在道德层面上，同情不触及你的道德底线。
这是人的恶劣心迹，我当然是人，所以我也不免俗。
我想我该给他一点安慰的，他还有老婆，还有孩子……
我该说，你要振作，你还有老婆要养，还有孩子要养……
我不确定，我这么说，会不会更刺激他。
我好象真的刺激到了他，他突然发疯似得笑了。
他喃喃自语，“老婆，孩子，老婆，孩子……哈哈……”
他把手上的公文包突然向我扔了过来，里面的黑字白纸飞了一地。洒落了，毫无生命的气息。
我呆呆得看着，那怎么会是毫无生命的呢，我明明看到了鲜血，嗤牙裂齿地狞笑，爆裂的神经……以及生命的陨落。
他跳了下去，在公司16楼的落地窗户上跳了下去。
怎么能？怎么能……
一个男人连家庭与孩子都不顾，那么他是悲哀到了极点，懦弱到了极点，也痛苦到了极点。还有什么理由要活呢？
他就在我眼皮底下跳了下去，是我害了他，因为我的那句话么？
我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你要振作，你还有老婆要养，还有孩子要养……
我感到头昏，感到天地此刻都要颠覆了。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的简陋的行礼袋也重重得摔在了地上，一切都静止了。除了，那行李中跑出来的一本简装的笔记本。
它跌到了我的眼前，漏出了蝴蝶。那朵美丽的蝴蝶。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承载了太多悲伤的男人。
还有那滩血迹，那场发生在玄武门的悲壮屠戮。那满城的血啊，可曾有人来过悲伤，来过哀悼？
那虚荣的皇冠承载得了多少血与泪？有人在权势面前笑得猖狂；有人却在权势后头玩弄着人性与虚妄；有人却被权势牵拌，一生浮沉。
看透了，却逃不了。这样是不是注定了悲剧。那么就佯装吧，佯装痴狂，佯装放诞。管他劣迹斑斑，管他礼仪廉耻，千百年后任你评说，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历史也不过是个闹剧，是权力家的产物。
如果今生注定是龙子龙孙，那就贬我吧。谪到天涯海角，可是天涯海角，哪里不是皇土？可是漫漫长夜，如何销蚀那蚀骨孤单？
是谁，是谁在说话？是谁在我耳畔轻轻低喃？
我脑中嗡嗡作响。
我只觉天昏地暗。天与地还剩什么？生命却是这样脆弱？只销那么一句话，那么一个决定？
我真想就这样昏睡过去，为什么让我目击这个死亡，为什么让我祭奠这个生命的陨落？
你孤独，就让我陪着你，你要走，那么就让我和你一起走。说什么天涯与海角，即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又如何？都有我陪你啊。藤王啊藤王，你何需销怠那漫漫长夜，你击竹，我迎舞，你画蝶，我研墨。即使长夜漫漫你又岂会孤独！
我看到了蝴蝶，她在我简装的笔记本上翩翩起舞，迷惑了我的眼睛？
她是有生命的，在苍白的稿纸上我看到了她的生命的韵动。她的生命虽然短暂却绚烂非常。
有人来了。真的有人来了。很多很多人。
他们带着兴奋又惋惜的眼神走过来。他们像在看一部影片，而不是看一个人的死亡。对了，他们原本不是看一个人的死亡，只是看着一具苍白的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而我看到的却是人类的全部，死亡是全部。生命的全部。
我很愧疚，对生命的愧疚。因为我的一句话。他选择了对生命最不齿的亵渎——自杀来结束了。
死人是一了白了了。那活着的人呢？
他的妻他的儿呢？
我被带去了警察局，做了笔录。
晚上，很晚很晚。我回到了家，那个小小的阁楼。我唯一可以停歇的角落。
今晚，我不想写字。
我蜷缩在床角，只是悲哀。今天太多的悲哀，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排遣了。也许我该找个人来给我安慰，也许我该把自己一股脑的悲哀倾盆到一个倒霉人身上。可是，今晚没有也许。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为生命默哀，为自己默哀，为所有活着的人默哀。
灯光中，那朵蝴蝶还在跳舞。
那朵蝴蝶何时累呢？她一直在跳舞，在那个男人面前跳舞。她只为他舞。她的舞也只有他看得懂。
他叫李元婴，贞观十二年被封藤王。
她叫小蝶，大唐一个普通的再也不普通的女子。
我恍惚之间，看到了春深庭院，看到了百媚春光。白花之间，那个男人，带着微笑，带着怜惜，带着消不透的忧伤挥毫着笔墨，灵与秀，神与俊，只是雅、素、洒、脱之间已然已成百蝶图。
那样的灵性啊，与自由。蝶儿，那个娉婷的蛱蝶，你可知你就是我的蝴蝶。
我沉沉地睡去，整个晚上我都在听一出话剧，其实是从下午开始的话剧，一个男人与女人的悲戚，那么凄美那么哀艳。而我只是个听众。
我也做了梦，梦里没有血迹，没有压迫，只是百花间的从容与温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