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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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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锦在接到这个暗杀生意时,第一个反映是拒绝。
他是个杀手,在这行里干了至少不下十年,曾在漫漫无际的大漠中,苦苦煎熬四天,滴水未进,只为了追杀一名曾打败过四大门派一流高手的剑客。他也曾在酷寒之极的断绝岭上潜伏七夜,最终将路过此地的昆仑派掌门一刀格杀。一次,为了除掉曾威镇东南五省,自幼便天赋过人,十八岁掌管“东南镖局”的天才神剑客辛小青,段天锦在林州一家青楼做了半年的龟奴,最终把握机会,在辛小青与艳名远播的红妓温馨行房时,自床下一刀捅出,刀自温馨背部穿入,从胸部穿出刺入辛小青的心脏。
他是个一流杀手,从未有过失手,干这一行的失手便只有一条路可走,因此当他有了名声和财富后,接任务就变得愈加的小心翼翼,除非有十分的把握,不然宁可不做。他很清楚,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武功练到他这种程度,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看事透彻,实在是非常难得的。
这次的任务也不例外,他一看到下手对象的名字,第一反映是拒绝,那个人,不是他能杀得了的,那人曾一人独下天狼寨,将寨中八位寨主一一擒获,要知道,抓人远比杀人要难得多,可那人偏偏就在未杀一人的情况下,抓住了这八大高手,将他们绑成一串,拖下天狼寨。那人也曾经一剑破七绝,将江湖中素有“青风七剑”之称的鬼谷七剑客毙于剑下,如今那人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南侠展昭。
段天锦其实早就注意到展昭这个人,开始只是出于对高手的好奇,他是个杀手,对于有可能成为他敌人的人,都有过一番仔细的调查,又进行了几次试探,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未必能胜过展昭。好在做为杀手从不做不必要的行动,既然无人出钱买展昭的命,他自然不会出手,去自找麻烦。
可这一次情况不同,有人出了钱,而且是天价,段天锦自做杀手以来,从来也没有人出过这个数,但是有钱也得有命花,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段天锦宁可放弃,这才是他作为一个杀手能活到今天的主要原因,因此他拒绝了。
但不久以后,找他做这笔生意的人又找上门来,告诉他展昭受了伤,中了毒,只要他肯出手,展昭必死无疑。段天锦终于动心了,毕竟那笔钱,足够他过半辈子的了,如果做成了这笔生意,那他真的是可以退出江湖,舒舒服服地过后半生奢华的生活了。
当然段天锦不可能听人一面之言,他经过自己的调查,甚至在开封府外蹲点守候,将府内清出的垃圾仔细翻看,有药渣和带血的绷带。段天锦将这些带回去仔细研究,确定药是用来缓解一种剧毒的,而绷带上所映的血,说明此人已伤及肺腑。
段天锦尚不能确定,受伤的就是展昭,他守在开封府外三日三夜,将府内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没有人有受伤的迹象,除了跟本没出府的展昭除外。
终于,他从一个给开封府洗衣服的女人处,听到了公孙先生正在想办法给展昭解毒的事,又从一个府中送柴草的汉子叹息声中得知,展昭已数日卧床不起。
确定了这些事后,段天锦又想了多种可能,一一考证,最终得出结论,这笔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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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山间竹林深处,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两个时辰,段天锦很满意地看到天际升起的一团烟火,看来展昭是刚刚离开开封府,算时间,到此地还需花上一个半时辰,这足够他进行布置了。虽然,确定展昭已受了伤,中了毒,但并不等于自己就能稳操胜券,他是个杀手,只要能杀掉对方,无论用什么手法,在他看来,都是必要的。
当段天锦把最后一个机关在竹梢上装好后,满意地笑笑,他杀人,有时甚至不用亲自出手,这些布置的机关暗器,就足够对方应付的。再过半个时辰,那个傻瓜便会不顾一切地踏入他设下的陷阱里,那是因为请他杀展昭的人,交给他一份东西,那份东西是展昭一心想得到的。
段天锦留下一半在身边,另一半找了个小孩送进开封府,交给展昭,言明在某时某地,展昭必须一人来赴约,如能胜了段天锦,便将另一半东西给他。如果展昭过时不至,他便将那东西毁了。
想到那个人,为了所谓的正义,必定会前来送死,段天锦的心思,早就落到那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上。此时,他最希望的是展昭快点出现,好让他做完这单生意,拿了银子,从此过上安宁的生活。
段天锦深吸一口气,背靠一株碗口粗的翠竹,脚踩在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和落叶的地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等那个中毒又受伤的展昭来到时,触动这些挂在或是缠在翠竹间的细线,会有多少暗器射向他,也许不用自己出刀,展昭就是个死人了。
想到此,段天锦忍不住想哼上一首歌,虽然曾经有个相好的女子说他五音不全,唱歌象鸭子在叫,但此刻,他仍想叫上一叫,实在是心情舒畅啊。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企图:“这些是谁教你弄的,如果是你师傅,真该好好地骂他几句,用了一个时辰,你总共才布了十一道机关,装了二百一十八枚暗器。这速度也太慢点了,五爷不用半个时辰,就都能做完。”
段天锦抬头便见竹梢上立着一人,虽然是夜间,看得十分清楚,只因那人着一袭白衣,却看不清长相。段天锦大吃一惊,倒退一步,心想真是见鬼了,他倒宁可自己见鬼,这个白衣人,比鬼还精,他布置的这些机关暗器,遇鬼杀鬼,可白衣人偏偏就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机关,半分作用都没有起上,白衣人何时来到这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白衣人笑笑道:“从你布置第一道机关时,我就一直看着,险些就想帮你一把,不过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所以我就没有打扰你。”
白衣人突然如大鹏一般落了下来,脚还未曾着地,段天锦“铮”地一声,宝刀出鞘,不管对方是谁,对他有威胁的,一概除之以绝后患。这个白衣人,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潜伏了这么久,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不能放过。相比暗器机关,段天锦对自己的刀法更有信心,毕竟那才是他的看家本领。
刀光一闪,白衣人未落地前,段天锦至少已发出了五十六刀,等他砍完了,白衣人已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茂密的竹林遮住了月光,间或有几丝透过竹叶洒下,段天锦仍看不清白衣人的面容,但却知道,自己发出的刀刀落空,白衣人的身形在半空中只闪了几下,便准确地躲过了自己的攻击。
段天锦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肃杀起来,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未遇到这样的对手,看来今天不用点真功夫,还收拾不了眼前的人,更麻烦的是,展昭再过片刻就会赶到,谁知道这个白衣人和展昭是不是一伙的,如果是,让这两人联起手来,今天这单买卖就要砸了,说不定,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段天锦手中的刀突然光芒大增,竟将周围照亮了不少,白衣人也暗暗吃惊,看来这个名动江湖的一流杀手,真是不简单,瞬间也收起了嘻笑之色,凝神静气,做好准备。
段天锦暴喝一声,一刀化九刀,每刀九式,共八十一刀,攻向白衣人,白衣人看这刀的气势,也不敢怠慢,暮然剑出鞘,剑光一闪再闪,迎向段天锦的刀,刀剑相碰,迸出一朵朵火花。将八十一刀,无一例外地挡了下来。
段天锦刀锋一抖,宝刀发出嗡嗡之声,这一次,他是拼尽全力,一百零八刀一气呵成,飞斩白衣人。白衣人也知厉害,手中的剑同样带出耀目的光芒迎了上去,不过,他不是去抵挡那一百零八刀的,他的剑只一闪,直叮段天锦的咽喉。
段天锦没想到白衣人的攻击竟会后发先制,他一向对自己的快刀有信心,当年他和有刀神之称的秦山川比试谁的刀快,秦山川砍出九刀时,段天锦已一刀削去了他的一幅衣袖。但如今竟会有人的剑快过他的刀,他很清楚,自己的刀未碰上对方之前,对方的剑却一定能插入自己的咽喉。
段天锦作为一流的杀手,当然懂得审时度势,及时回刀一挡,挑开对方的剑,白衣人剑势如虹,一招接一招地刺了过来,段天锦舞动宝刀,招架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两人一攻一守,不知打了多少招。段天锦越发焦急,也许此时,展昭已到了竹林,心念一动,看来这次非用绝招不可了。
段天锦突然怪叫一声,身形急退,因他未露败迹,白衣人倒一时不防,没能追去。段天锦忽又停下来,将浑身真气凝在刀上,夹着雷霆万钧之势飞扑白衣人。白衣人见这一刀的气势非凡,当下也气聚剑上,向段天锦刺去,他清楚,自己的剑必能先刺中段天锦。
事实也真如他所料,他的剑离段天锦只有三寸的距离时,段天锦的刀却还差着他三寸半,但事实有时候也是很难料定的,段天锦的刀突然脱手飞出,直袭而来,而刀柄上缠着细细的链子,之前白衣人并未能注意到。
如此一来,白衣人的剑未刺到段天锦,却一定会先伤在飞刀之下,要想变招回守,已然不及,白衣人一咬牙,将手中长剑,化作飞虹,扔向段天锦,要死大家一起。
论武功,白衣人尚在段天锦之上,但论起杀人之法,作为一个一流的杀手,段天锦的经验要多于白衣人。段天锦飞刀而出,原本就是主动攻击,而白衣人扔出剑,却是被动的,在段天锦意料之内,他早想好了退路。
何况事出紧急,白衣人扔向他的那一剑,似乎是失了准头,段天锦都不用躲,也知道剑绝对刺不到自己身上。果然白衣人中刀倒地,而他的那一剑,堪堪自段天锦的身侧擦过,直打到他身后的一株翠竹上。
段天锦哈哈大笑,耳边却听到有人在喊,“剑下留人。”段天锦微觉奇怪,应该是叫他“刀下留人”,又怎么会变成剑下留人了呢,奇归奇,手中却不闲着,一拉链子,收回宝刀。
与此同时,只听身后“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段天锦惊觉不对,勉强移动身形,躲开不少,但那一瞬间仍有许多暗器,射到了他的背上,这些暗器上,都落了剧毒。段天锦在倒下的一刻,白衣人已自地上站起,身上并无一丝血迹,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白衣人还是准确地躲开了致命的一刀,那刀从他掖下穿过,只割破了少许衣衫。
段天锦跌倒在地,他终于明白了,白衣人扔出的那一剑,根本就不是刺向他的,而是叮在翠竹上,震开他苦心布置的机关暗器,而这些暗器,最终要了他的命。在他还有一些知觉时,感到有人掠近,扶起了他,那人用掌抵在他背上,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见他稍有清醒,在耳边问道:“还有一半东西在哪里?”
段天锦勉强睁开眼,却看不清来人,他轻轻摇摇头,那一半东西,他还给了买主,他以为是手到擒来,根本不需要那东西。
那人也不再问,见段天锦面色暗黑,背后中暗器处流出的血也已近黑色,便去他怀里摸索,想要找出解药,不想段天锦向来只杀人,不救人,身上从不带解药。那人一时间倒失了主意,正想再用内力逼毒,段天锦忽然跃起,嘶声连连,手中的刀,全无章法乱砍乱劈,他被毒物侵害,已然神志不清,这几下如疯子般的出手,逼得那人连连后退。
白衣人看得真切,突然扔出一枚石子,正打在段天锦的太阳穴上,段天锦狂叫一声,几乎是立即毙命。
那人极为不满地回头叫了声:“白兄,早说过,你非官场中人,展某的事,自会处置,白兄为什么擅自前来赴约?”
白衣人嘴角略略扬起道:“你中毒又负伤,还能斗得过他?如不是五爷我偶尔听到公孙先生和包大人说起,还不知到有此事,好意替你赴约,你这臭猫还不领情。”
那人几乎是强压怒火道:“谁说我中毒又负伤的,你哪个眼睛瞧见了?这本就是公孙先生和包大人定下的计,为的就是要引这个杀手出来。宋大人一案的关键人物,唯一的线索就在此人身上,为此我们准备了近半个月。你倒好,三下五除二的杀了,这下线索一断,七日后宋大人就会被处斩,你要我如何面对,要包大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