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欢乐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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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欢乐趣
眼一花，一人裹着浓浓的肉香已跃至跟前。好快的步子！好香的肉！莫问心暗道。
那人看着也是极年轻，身形瘦削，却不单薄，反透出一股剽悍之气，肩上搭着块兽皮，头发乱糟糟的似乎今早起床没梳洗停当。他手里擎着的一只猪腿看起来正烤到了火候，焦香四溢。莫问心饿了大半日，不觉咽了咽口水。
慕容迎上去，侧头比量了一下说：“离人三尺，这次停步的位置倒比上次更准了。”
“当然了，菱纱说别人是听声辨位，我这是闻味辨位。”那年轻人笑嘻嘻地挥着他的猪腿，动了动鼻子，突然问：“你带谁来青鸾峰了？”
然后，莫问心看见他伸出手往前面的虚空中探了一下，似乎要去触碰慕容。她的心陡然一凉，仔细望去，那人清秀的面容上，一双瞳孔竟是茫然无依的。
“太平村的一位姑娘，请来照顾菱纱。”慕容握住了那人的手。
“啊？太平村的人会愿意帮我们？哎哟！……干吗捏我……”
“先回木屋再细说。”
木屋陈设简单，只有墙上并排挂的三张弓很是夺目，竟是一张比一张气势凌厉，使得简陋的乡野小屋隐隐透出不凡之气。角落的方桌上设着一方灵位，小香炉青烟袅袅。莫问心不敢细看灵位名号，转头望住慕容。
“菱纱今天怎样？”
“一直睡着。”
“柴禾够吗？”
“我砍了很多，能用很多天。”
“你当心点，不要在外面瞎跑。”
“放心，我又不下青鸾峰，只要待在峰上，这里的野猪还是怕我的，哈哈！”
“你手上猪腿的油快滴到你爹灵位上了。”
“啊！紫英！快帮我擦干净！！爹，不要怪我！”
第一次看见青鸾峰的夜空，清辉温柔遍洒，莫问心仰头望了许久，四肢百骸都浸透在草木葱茏的清香里，虽觉困倦，却不舍得离开。
原来，那个全山峰野猪都会怕的人物叫云天河，便是自己要照顾的人的相公，便是慕容公子所说的行动不便的人……
原来，那么漂亮的眼睛也可以瞎掉……神仙的眼睛也会瞎掉吗？
原来，慕容公子，唤作紫英……
莫问心做了一夜喷香烤肉和眨眼睛的星星依次交替的梦，第二日在鸟儿幽幽鸣叫中醒来，恍惚不知身在何地。简单梳洗一下，走出栖身的小屋，遥遥望去，崖边烟云缭绕，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却是雾气尽散，云彩也被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一片淡金前，站着两个相依偎的人影，依稀可辨是一男一女，似在亲热地喃喃低语。一阵风起，那女子往对方怀里缩了缩，裙幅扬起，若仙若幻。
莫问心正瞧得赏心悦目，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娇叱“野人！你又胡说什么！”本来搂着那女子的男子唬得往后蹿了一步，惊道：“菱、菱纱……”
莫问心“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那女子微微转头，盯了过来。莫问心望去，那女子的脸正笼在晨初纤薄的日光里，苍白得宛若透明，只有一双眼澄明灵动，看到自己，微微笑了一笑。
菱纱姐姐、紫英哥哥、云大哥。
在韩菱纱大呼小叫的命令下，莫问心风卷残云地换了对青鸾峰诸人的称呼。
“什么？慕容公子？什么？！莫姑娘？！你们也太讲究客套了！”听到慕容紫英和莫问心早上文绉绉的互相问礼，韩菱纱撑不住大喊了起来。
“问心，有空告诉你，我第一次拜见紫～英～师～叔～时是怎么称呼他的。”韩菱纱冲莫问心挤挤眼睛，又转头向慕容紫英做了个鬼脸。
云天河搔了搔脑袋：“那不就是小紫……”
“天河！”慕容紫英冷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
“菱纱，不要笑那么大声，你今天才刚舒服一点……”
莫问心含笑瞥向窗外，青草的晨露晶莹剔透，却在愈来愈强的日光笼罩下，慢慢消散，无痕无息。
问心开始日日照顾菱纱。
木屋旁的大树上有一座小树屋，也不知当初是何人搭建的，很是简陋。只有一扇窗子，能居高临下地看悠悠云海似在脚下。菱纱身体虚弱，常要云天河抱她上树，却仍执意住在树屋里，常常倚着窗子，一看就是半晌。
紫英住在大树下的木屋中，旁边是新搭的一间小屋，让莫问心暂住。
莫问心从未见过这么怕冷的人，初夏时节，也要日日在屋中长燃火炉，裹紧几床棉被，冷得狠了，还得云天河抱着她取暖。
说照顾，无非是服侍着菱纱擦洗身子，时时照应着火炉的火不要熄灭。冷了，捂紧棉被，没那么冷了，拿走几床棉被。碰上菱纱精神好的日子，倒是什么都不用做。菱纱清醒时，总要赶问心出屋，“你不嫌热死人吗？快出去待着！”
何况，云天河几乎日日都待在树屋，陪着妻子，一起看那悠悠云海。很多琐碎事情，不知是不是做得惯了，他竟能极熟练地靠着听声辨味完成。
菱纱曾问莫问心，太平村的村民很讨厌云天河，为何她的家人会允她上山来。
莫问心此刻才了然，答说，我们父女二人搬来太平村不过月余。
菱纱听了，只叹说：“难为紫英了。”
这一日，菱纱气力渐长，难得地觉得精神爽利，便央着天河把她抱下树屋。
两个人在崖边坐着，看云海变幻。菱纱笑吟吟地说：“记得第二次来青鸾峰，我和紫英就站在这里，你就在那儿‘嚯嚯’地追野猪。那次是第一次看紫英的冰块脸彻底融化，笑那么开怀呢。”
天河搂了搂菱纱，当年爹是否也是这样抱着浑身冰凉的娘呢？
“紫英呢？”
“今天是怀朔忌日，他去看他了。”
“哎……小问心呢？”
“不知道，我没有看着她。”
“笨蛋！谁问你有没有看着她……”
风起，素白淡雅的天女花随风漫天，香气扑鼻。
“这花儿初夏即开，此时已快谢了呢。”一朵碗大的天女花谢落在菱纱的裙幅上，被她捉在手里，花素白，却不及那只手的莹白。
“天河，我想去巢湖边。”
“……你的身子……”
“好吧，那里太远了，那我们去近的？我想去石沉溪洞。”菱纱从天河怀里直起身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弯弯地望住他。
“我不想……”
“天河，你终究是放不下。”菱纱叹道。这么多年来，云天河始终不愿踏足石沉溪洞，连用拜祭父母这样的理由都不能打动他。
天河，你若总如此，我如何能放心去呢？
相对不知日长。
看过落日，天色转暗。虽是盛夏，夜风犹凉。菱纱只是不愿回屋，说是好久没看星星了。从怀朔家乡御剑而归的紫英，自泊剑在青鸾峰上便一直神色郁郁。菱纱见了，知他每年都如此，便开始一声声喊冷，又不肯回屋，喊得紫英在屋前点起了一堆篝火才复又言笑晏晏。
问心细细地将天河捕猎来的野猪肉洗得干干净净、浸好佐料、涂上油，拿来让“无野猪肉一日不欢”的人烤。
满天星斗璀璨。
肉香弥漫。
菱纱往火堆越凑越近，近得都快燃着头发了，脸色异样地嫣红。
她抬头望天：“今天的星星真像那日即墨的花灯啊。”
低头看了看天河：“月亮就不那么大了……”
“那就像张小饼吧。”身边有人接话，是紫英。
菱纱没撑住，哈哈大笑起来，紫英也莞尔，伸手把菱纱拉得离火堆远了一点，又低声叮嘱问心将棉被拿来裹住菱纱。
那边厢，爽心逗笑的月亮饼始作俑者喃喃自语：“紫英，不用剑烤肉真的很不方便！干脆你给我铸一把烤肉专用的天河剑吧！”
“仗着青鸾峰没有思返谷么？！”紫英悠悠道，“我现在倒庆幸天河剑让你一剑射没了，好过沦落在此地当烤肉串子。”
菱纱笑起来：“天河，我早知你把我和梦璃的弓收得那么齐整，有人要有话说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侧头对问心歉道：“真对不住，净扯些我们的老皇历，觉得无聊得紧吧？”
莫问心摇头微笑：“太平村的人都说峰上住的是神仙。依我看，姐姐哥哥们就算不是神仙，也有很多神仙故事呢。”
夜风舒爽，草木幽香。
天河拿来了蜜酒，用谄媚的口气对菱纱说：“柳波波、柳波母喜欢我喝一点酒的。”也不等菱纱说话，自顾自揭开了酒封，怕是什么人会抢了他的似的。
“还柳波波呢……”菱纱大笑。
半晌，她垂下睫毛，喃喃道：“不知道梦璃现在做什么……”
“那日梦璃让她的幻影消散，消散前传音于我们三个，只道思念在心，实不必幻影在侧，当日母命难违，如今她却能作主，也拥有让幻影消散的灵力了”，紫英缓缓道，“她一切安好，我们虽有思念，却不必太过挂怀。”
“嗯，小紫英，你还是那么会劝解我……”菱纱蜜酒落肚，脸色也绯红起来。
且醉且欢乐。
谁又顾得上欢乐苦短？
天色愈暗，火光明灭。
问心抱住棉被里的菱纱，只觉身子靠着火堆的一边滚烫，拥着菱纱的一边冰凉。她在火光里望去，菱纱的脸离她只有几寸，往日里苍白如透明的脸颊，竟是嫣红欲滴。
虽与三人一整晚言笑无忌，问心却并不好受，一时心酸，一时悲凉，一时思念绵绵，一时心痛如捣。她竭尽全力不被身边人的心绪影响，却终是整晚在他人的悲喜里沉沉浮浮。
她却不知，只要是她关心、爱惜之人，她便再如何自闭灵力，也是逃脱不开的同悲，共喜。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欢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