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82、第八十一章

　　冯妃
　　伊宁和谭贡在和宁阁里等到三更了，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回报，看着谭贡不时地瞥自己几眼，伊宁心里不停地发虚——万一那个真凶真的无情无义，抛了这个替死的卒子，自己的计策岂非显得又笨又蠢？到时岂非会被谭贡嘲笑？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出了这么愚蠢的一个计策，仿佛着了魔似的竟没有准备别的计策。和谭贡在王府里等了两天了，除了两人熬夜熬出了黑眼圈外一无所获。要是今天还没有抓住，怎么还有脸见王爷和王妃？
　　想到这里，伊宁觉得口喉间一阵干渴，叫起来：“来人啊！续茶！”
　　“你小声点吧！这里毕竟是王府里，虽然是前院，但这么安静，仔细惊醒了后院天晓殿里的王爷！”
　　“哦。”伊宁压下怒气，咬牙切齿，小声嘀咕，“王府那么大，前后那么远，怎么听得到？！”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这时，一个小厮推门进来，伊宁刚好把怒火发到他身上，跳脚道：“怎么这样慢？想渴死我们不成？”看到小厮手里没有水壶，更加光火，“你真想渴死我们啊！连一滴水都没有拿来啊——”
　　“大人，”小厮冒死打断伊宁，“您，您派去的兵士已经回来了，在兰昕阁子里等着呢。”
　　“啊——”屋内的两人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口干？！一起往外奔，可怜那和宁阁一个角房偏阁的小门怎么经得两个男人同时过？可两人谁都不让，非要一起挤出来，弄得一个单页木门“咯吱——咯吱”地惨叫，把门外的小厮心疼得滴血：千万别把我们王府这小阁子挤塌了啊！ 这可是梨花木盖的啊！
　　好歹两人在保全了木门的境况下挤了出来，又争着抢着往后面跑去，留下小厮心疼地摸摸木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门框已经给挤大了好些，心里自然又是一阵滴血地疼。

　　两人奔入兰昕阁，灯光暗暗的，有些模糊不清的昏黄，周围是一些持刀的士兵，中间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个老妪。伊宁心火正盛，立刻喝道：“大胆老妪！为何要为贼子卓明月收尸？你不知道他是朝廷的要犯吗？！你和他是什么干系？”
　　“哼哼，伊宁，你如今得了重用气势嚣张得很啊。以前那副对元徵小儿俯首帖耳的奴才像哪里去了？靠上了新主子就变模样了吗？！哈哈，哈哈——”
　　伊宁楞在原地，只觉得这声音耳熟，一时不知所措，谭贡暴怒：“大胆！竟敢直呼先皇名讳！”
　　“哼！什么先皇！他哪里配！”
　　谭贡气急：“你——好个疯妇，左右！给我掌嘴！”
　　“是——”
　　掌了不足六下，老妪已经满口是血，仍漫骂不休：“什么狗屁皇帝、王爷！都是假的！只有我儿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伊宁猛地一抖，大喝一声：“不要再打了！都下去！不得我命，谁都不得擅意进来！”士兵们在谭贡惊诧的目光下退了出去，待回过神来，兰昕阁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一把抓住伊宁：“你得了什么好处？为什么让人都退下去？你是何居心？你——”
　　伊宁一把推开纠缠的谭贡，拿起旁边的蜡烛，贴近被捆绑起来的老妪仔细地观看，眼前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皱纹很深，纵横交错，两眼虽然布满猩红的血丝却炯炯有神地瞪视着自己，面色苍白中泛出紫青，面相狰狞可怖，唇皮干燥，唇口流血，眼睛却又对着自己冷笑着，五官和谐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样苍老，这样狰狞，哪里还有她年轻时艳绝六宫的样子？！伊宁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皮肉都透过丝丝寒意：“冯妃娘娘——”
　　老妪满意地一笑：“不错，是我！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哈哈，哈哈——”
　　一旁的谭贡看着像山姥女鬼一样的老妪狂笑起来，而伊宁却害怕地瑟瑟发抖起来，已经被眼前这诡异的画面吓得不知该说什么了。老妪到底是什么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都害怕起来了呢？
　　冯妃仰起头：“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死！元徵夺我儿子的皇位要死！你害死我哥哥也要死！离烟那个贱丫头，杀了我的儿媳、孙子更该死！天下原本都是我们冯家的！你们凭什么夺去？！我要你们死！你们都死！我之所以不去东魏，忍辱偷生地苟活在这里就是要报仇！我训练卓明月，一手把他从街旁狗一般的乞丐调教成明月公子，就是要他为我报仇！第一个是离烟！第二个就是你！然后是兰陵！然后是大魏！我要天下的一切为我们冯家陪葬！我要让一切都万劫不复！我要利用他们给我一个个地杀了你们！我要你们死得比我更惨！我用我冯家所有的生命来诅咒你们！诅咒西魏！诅咒你们万世不得超升！永远没有安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这个已经风魔得如同厉鬼般的冯妃，伊宁已经害怕得超越了极限，反倒镇定下来，扶着身旁不停发抖的谭贡，看着后者被惊吓到发白的面色，反倒定然开口：“去准备巫师到乌岢殿吧，我去通知王爷。我一会儿就把她押去，我想王爷在杀了她之后，会需要巫师做法式封印鬼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