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6、第五章

　　利害
　　弘崇殿在夜幕之下幽静异常，各房早就睡下了，王爷今天吩咐不许随意走动，更要加强巡查。
　　唯一一处亮着灯的地方便是弘崇殿的偏阁，里面坐着的只有两个人，自然是元徵和心腹伊宁。
　　“王爷，今天朝上您也见了，那冯孝仗着乃姐多么嚣张，竟敢公然顶撞夏侯老丞相。还有那俞成王，根本不把你和十皇子放在眼里。逾时进殿已是大罪，竟然还要在皇上面前卖弄功绩，真是气死人。”
　　元徵喝了口茶，“你以为我不气吗？他仗着冯妃是太后的甥女，便狐假虎威，公然辱漫我和弟弟，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伊宁瞪大眼睛，“王爷说谁？”
　　“当然是冯孝那个狗贼。一个无耻之徒，竟然还能坐到御史大夫之位，倘若没有乃姐，凭他的才学，怎能胜任此职。”
　　“哦，”伊宁舒口气，“我还以为王爷说的是俞成王。”
　　“我怎么会说他。我们毕竟是亲生兄弟，而且他确实有真才实学，恐怕除了剑术，我皆不是他的对手。”
　　“王爷过谦了。谁不知道大魏朝中，王爷骁勇善战，武功了得，那颛坼不过奸诈狡猾使得好罢了。”
　　“我怎会过谦，只不过据实而言，所以要想继位，此人必除!”元徵的眼神渺茫起来，无形的杀机让伊宁的后背有些发凉，元徵突然笑了笑，推了伊宁一把，“你少学你老爹，拍我父皇马屁，我现在可还没当上皇上呢，你拍了也白拍。”
　　伊宁也笑了起来，“你不要提先父这件事好不好，只不过身处宦海，不得已而为之嘛。再说，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先父敢顶撞的话，现在八成我都不在这儿了，先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似那冯孝，只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元徵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可是冯妃就是有这样一群小人从旁协助，才得已与我母妃分宠，更祸乱朝廷，而冯皇后又坐视不理。那颛坼表面与我兄弟相安无事，私下恐怕惟恐除我两兄弟不及。现在我又得到密报，他早就选定了数十名死士，日夜秘密训练，你说能是干什么用的？”
　　伊宁倒吸一口凉气，“王爷，他该不会在立嗣之前动手吧？你得尽快告知兰陵小王爷，让他多加防范。不是下臣不恭，兰陵王性淳质朴，又是在玉妃娘娘身边长大，从未涉足军政，更不知后宫斗争之险恶。今天在朝堂之上，还叫那颛坼‘四哥’，可见小王爷还是将颛坼当作手足，并无防范之心。唉，小王爷也不看别的兄弟见到颛坼来了，不是垂首就是怒视，谁有他那般亲热。”
　　“的确，兰陵从小给母妃都教傻了。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他，倘若他有什么差池，母妃定然心神俱灭，痛不欲生。所以，不论是为了皇位还是母妃，我都一定不仅要自保，更要保护好兰陵。”
　　“王爷所言极是。不过——”
　　元徵看了伊宁一眼，面色温和了些，“怎么了？我们俩从小长大，无话不说，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言好了，不会又是让我赐你什么姬妾吧？”
　　“王爷不要玩笑好吗？我是有话要说，但要王爷先恕我无罪我才说。”
　　元徵笑道：“你倒挺像你父亲明哲保身啊。有话就说吧，跟我还要讲什么恕不恕罪，抢我姬妾的时候怎么不要我恕罪啊？”
　　伊宁脸红道：“不就抢了一次吗？又不是白抢的，我也帮了你一个大忙呢。”而后正色道，“我听说李廷尉的女儿现在在兰昕阁侍奉小王爷，玉妃娘娘也召见过了，难道看出什么端倪来吗？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此事小王爷知道了吗？”
　　元徵敛了笑容，“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说的‘动静’是指什么？”
　　“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不可以把这个女子放在小王爷身边，对小王爷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接着压低声音，“应该尽快秘密将其处决。”
　　“此事我已和母妃商量过了，母妃不打算杀她，我也不打算杀她。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王爷，那小王爷怎么办？这样岂非是将小王爷命系一线。”
　　“此事另有内情，你最好不要知道。”
　　伊宁看到元徵脸色沉下来，不敢再说，想了想，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道：“不会是小王爷喜欢上这个女子了吧？难道小王爷也跟我一样要色不要命啊？”
　　元徵听闻此言，突然爆笑起来，“你少胡说！竟然将我弟弟和你比起来了，要是母妃知道了，气死之前肯定先打断你的腿。”
　　伊宁连忙陪笑说：“我不过随便猜猜，不是最好。不过将此女放在小王爷身边，我还是有些担心啊。听说此女性情刚烈，仇心极重，更何况她已经知道王爷奉皇上旨意秘密鸩杀其父，又腰斩其母，听说连唯一的妹妹也在抄家中散落了。虽然表面上说是其母是因通奸弑夫之罪被斩，但早就有那个多事的王县令告诉她了，现在虽说一切证据都被毁了，县令也已被灭口，无从翻案，但她既知事实，难保不对王爷和小王爷甚至玉妃娘娘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现在她在小王爷身边实在是危险的很啊！”
　　元徵心绪烦乱，打断伊宁对不堪往事的复述，“这些我都知道！你就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再听了。难道我会把自己的弟弟放在一个危险的处境上，让他命悬一线吗？难道我还对付不了一个身单力薄的孤弱女子吗？难道我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还要你来教吗？今天我已经够烦了，你不要再给我烦上加烦，否则我今夜还睡不睡了？”
　　伊宁连忙低下头说：“是，伊宁过虑了。不过伊宁只是替王爷担忧，忠心可鉴，言辞过激之处还望王爷体谅伊宁一片苦心。”
　　元徵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和弟弟好，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那个离烟，我现在敢打保票，她肯定不会再伤害兰陵了，因为她的命运已经系在兰陵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