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秘博士]时空漫游》沉尘浮世

19、第四十二场梦07

　　道林告诉塔迪斯那个地方位于伦敦郊外，此刻前往肯定很难在天黑以前到达。如果她担心他会在荒郊野岭的黑夜里对她杀人灭口，她大可以选择明天早晨再来。

　　塔迪斯自然不会恐惧，她径直走向前方，等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的时候，才回过头看着他：“能不能自保在于我而不在于你，你大可以尝试，格雷先生，现在，你的马车，或者那没什么用的小轿车，在哪里？”

　　道林似乎在询问塔迪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的答案，所以此刻他毫不意外，只是微微低头用扶正高脚帽的动作掩饰了自己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等你左转走出小巷，右手边那辆黑色马车就是。”

　　塔迪斯走出小巷，一眼就瞧见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正准备打开门自己上去，在外人面前假正经的道林却十分坚持地将她扶上车，然后对自己的马车夫吩咐前往郊外的古宅。

　　“将我们送过去，留下马车，你就可以走了。”他对自己的马车夫说。

　　他的马车夫显然见惯了道林将小姐夫人们带去秘密宅邸，也习惯了他的雇主让他将他们送去私会地点后直接离开的命令，所以问都没有询问一声，直接驱马向前，大概在他眼里塔迪斯是他的格雷少爷另一位幽会对象。

　　上路之后，道林突然开始向塔迪斯讲述一些关于他的自画像的故事。他说曾经有一位画家朋友帮他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自画像，画像上的他是那么年轻美貌甚至让他都有些嫉妒，所以他从未将这幅画展示给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看，哪怕画家本人都不行。

　　“……你是不是有纳西瑟斯情节？”塔迪斯问。纳西瑟斯是古希腊神话中，因为爱上自己河中倒影而跳河自杀的美少年。

　　“你认为我自恋？不，泰姆小姐，你本身就是一个美人儿，当你面对着以自己为原型的艺术作品时，看着画像中的自己是那般年轻美丽，哪怕过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永远完美，而你自己却是一个会老去死亡的凡人，难道你不会妒忌吗？至少那时候我甚至希望让年华变老的是那副画，而不是我自己。”

　　道林说出了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的渴望。

　　塔迪斯透过朦胧的纱帘看向马车外为生计奔波的平民百姓，不知想到了什么，呢喃着：“也许吧，可惜……格雷先生，你太过年轻，所以你无法理解所谓的永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快乐，更无法理解永葆青春背后令人压抑的重担……”

　　就像那位九百多岁的外星人肩上的重担，年轻的外表掩饰着他那苍老孤独的灵魂。塔迪斯做着梦陪了他这么久，她甚至有时候都有种自己也活了九百多年的错觉，可实际上她的年龄不及这三十分之一。这样的灵魂落差可不是简单的心理医生可以解决的。

　　可惜现在的道林还不懂，按照塔迪斯的话，就是他太年轻。

　　“哦，这种问题也许只有真正做到永生的人才能知晓，我不懂，你也不懂。”道林笑道，他以为塔迪斯只是想当然的指责，而这种指责只是一种不负责任。

　　塔迪斯没有辩解，她知道没有摔过跟头的道林是不可能明白的，所以她又将话题扯回正道上：“所以呢？那个画家后来怎么了？”

　　“……他意外身亡了。”道林回答前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塔迪斯聪明的没有选择继续探究，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无论他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因一定和她身边的这位斯文败类脱不了关系。

　　“现在你想带我去看那副被你藏起来的画？”

　　“你认为呢？”

　　“看来那副画对你真的很宝贝，你不仅将它藏在无人知晓的古宅，甚至还找我的父亲为它定制了一个封闭安全的保险箱。所以，你想告诉我，它就是让你如此神奇的秘密所在？难不成给你这幅画的画家是一位巫师？”塔迪斯看向道林。

　　道林却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她，那是一种带着讥诮的神色，仿佛他早已知道当她看到那副画时，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那么点能力的画家，甚至还没有名声大噪。至于我的秘密，你看到就会知道的，我只希望到时候你的内心和你外表表现出来的一般坚强。”

　　塔迪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实际上她确实对道林背后的力量十分感兴趣，毕竟那保险箱里的东西也吸引到博士。可惜仅此而已，除了满足自己热爱冒险和刺激的好奇心之外，说到底她只是在帮博士确定坐标。她手里有一个小小的按钮，只要确定目标方位，按下按钮，博士就能知道他的目标到底躲在哪里。

　　无论是上一次她为了给博士拖延时间而牺牲自己，还是更久远的那些，之前每一次她在暗中帮助博士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正式和他合作，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天色渐暗，伦敦的郊外几乎看不清远方。

　　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夫拿着准备好的煤油灯，递到道林手中后便转身离开。塔迪斯看了眼昏暗中的古宅，那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洋房，所有的窗户，包括顶楼阁楼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这栋古宅看起来也很有些年份，墙壁上都爬满了爬山虎，在阴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栋鬼屋。

　　道林点亮大门两边的壁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门廊周围。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被他贴身保管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屋子里的黑暗是门廊上微弱的光无法驱散的，被道林推开的大门仿佛一张黑暗的大口，静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准备好了吗，塔迪斯·泰姆小姐？”道林拿着那煤油灯站在门口，他一半身体位于黑暗中，另一半被煤油灯和门廊的灯照亮，火焰的影子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鬼影，他微微向黑暗的门内伸手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道林大概太过低估塔迪斯强大的内心，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脚跨入黑暗之中。

　　两人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漆黑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下道林手中唯一一点光亮，那些光大概可以照亮前方不过两米的位置，剩下的就渐渐被黑暗晕染成漆黑一片。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长时间不通风造成的霉味和湿气，这种气味并不好闻。

　　“从你左手边的楼梯一直往上，直接走到顶楼阁楼。”道林略带阴森的声音在塔迪斯身后响起。

　　塔迪斯略微侧头，就看到了楼梯模糊的影子，于是她向那团黑影走去。道林手持煤油灯一直跟在塔迪斯身后，他巧妙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塔迪斯一直可以看到自己前方一米左右的空间。

　　老旧的木质楼梯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它就不堪重负地断裂塌落。钉死所有窗户的木板似乎也隔绝了外界一切虫鸣鸟叫，至少在这古老的房子里，塔迪斯听不到除了脚下木板吱呀声以外的任何杂音。四周一直萦绕着诡异的死寂，在这种黑暗死寂中，就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塔迪斯抬起头，阁楼的铁门就在前方，但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身后的道林也许一直在关注着她，因为当她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他也停了下来。

　　“怎么，害怕了吗？如果你现在才后悔，会不会有些迟了。”在这寂静中，道林的声音让人找不到源头，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潜伏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而且不知道为何，他的声音里除了惋惜和嘲讽外，居然还有一丝庆幸。

　　塔迪斯当时就想给这孩子的“鬼屋音效”打个一百分不怕他骄傲。

　　“当然不是。”塔迪斯转过身看着手拿煤油灯自己给自己加持灯光特效的道林，手中的小阳伞微微一晃，又被她挂在了臂弯处，“只是，我突然想问问你，你的马车夫会突然半路返回吗？”

　　“当然不会，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如果你担心待会儿无法回家的话……你不必担心。”道林说，他仿佛话里有话。

　　“那么，你这儿的大门质量好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塔迪斯没有回答，只是用伞尖指了指楼梯下方。

　　道林顺着塔迪斯的伞尖，目光穿过楼梯间隙向下望去，神情不由得一怔，甚至，有些惊惧。

　　他看到了微弱的灯光影子，那是门廊外传来的光，然而之前他可是将门关紧了的，普通的风可吹不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所以，如果不是闹鬼，那就是……

　　塔迪斯在道林看到那束光而发愣的一瞬间，突然扬起自己的小阳伞，用伞柄拦在道林的脖子前将他向自己的方向用力一钩，同时自己则侧身从道林身旁的间隙擦过，走下几步台阶，眨眼间，两人的位置互换。

　　在只能容纳一位成年男士通过的楼梯上，道林踉跄几步，抓住了扶手稳住身形，“砰”的一声靠在阁楼的铁门上。而塔迪斯则站在之前道林的位置，伞尖点地，看着楼梯下方的黑影。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后，塔迪斯也逐渐能看清黑暗里朦胧的事物，再加上身后道林手中的煤油灯，她面前能看出那是个人影，对方的身形让她有些熟悉。在博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前，塔迪斯很自觉地将道林当成自己的保护对象，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看来您之前的生活过得挺丰富多彩，走遍各种房屋的您知道该如何在老旧的楼梯上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塔迪斯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笑意，“韦恩先生。”

　　“没错，这些都是我赖以生存的技巧，托了格雷先生的福，我才能学会这些。”之前曾刺杀过道林·格雷的詹姆斯·韦恩出现在黑暗中，他来到塔迪斯下方四步阶梯的位置，手里拿着另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枪。

　　“看来他们没能成功将你送出英国。”

　　“你派来的人追我追得很紧，但我总有那么点逃生的时间。伦敦最不缺的就是我们这种穷人，泰姆小姐，穷人和穷人是朋友，我的朋友很多，他们能暂时帮我拖延一点时间，也能帮我找到你们这对私会的小两口的下落。”

　　詹姆斯举起了枪，对准了塔迪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心软的，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你现在只有一次机会，小姐，给我滚开！”

　　“泰姆小姐……！”道林叫了一声，他欲言又止。塔迪斯微微侧头，她看到了他脸上的不可置信以及人性化的挣扎和焦虑，多么罕见，这种关心出现在一个冷心人身上。“离开这里，你走吧，门口就有马车，我没事……”

　　塔迪斯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定，但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躲过子弹，尤其是在这么狭窄黑暗的环境中，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总是那么好运。如果要问她还从这些年跟随博士的梦境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命运的不可知性以及残酷性，死亡永远会在她无法预知的情况下降临。

　　如果不是为了博士，道林和她非亲非故，她绝对不会站在这里和一个狂徒死磕到底。博士寻找的东西就藏在道林身后那扇铁门中，她本应该掏出那个按钮，可惜之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道林眼中，此刻她的面前还杵着一位很有可能一言不合就开枪的复仇者。

　　没错，道林似乎确实拥有让伤口立刻痊愈的能力，但是谁能保证他能在致命伤中依然完好无损？塔迪斯不知道，她更无法保证，当道林死后，那个藏在阁楼里的东西会不会一起消失，或者转移到其他地方，找到另一位替代者？那到时候博士和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这是博士亲自交到她手中的第一个任务，这是她和博士的第一次正式合作，这个机会，她等了二十五年，她在梦境里等待的还远远不止二十五年！

　　见鬼了。

　　塔迪斯静静地看着詹姆斯，心里早已有了决定：“不……”

　　“砰——”

　　“塔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