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瘸子》谢清一

13、十二截er

　　赶在接他之前，胖子给他冰箱里装进了些方便收拾的材料，顺便开了窗。
　　俩人打车回了住处，下车时梁宇从后座往外钻的时候又不小心被自己绊了回去，捶着腰哎呦了一声被胖子拽了出来。
　　胖子抢先从后座把最重的行李包扛到了背上，下巴指指手中还提着的两包，“这两个你拎着。”
　　瘸子接过来，腾出只手搂住胖子，“想不想我？”
　　“嗯。”胖子用同样的姿势反搂着瘸子，瘸子的脚步似乎实在了点儿，脑袋偏着笑，“你吃没吃饭？我饿了。”
　　“冰箱里有菜。也有两包饺子。”
　　“我回去下饺子。”
　　“行。”听这口气，胖子也知道他想早点儿把束缚解开。
　　胖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坐车累了吧？”
　　“有点儿。”梁宇笑道，“有点腰酸背痛。”
　　这腰酸背痛大概不全是坐车坐出来的，还有这几天连日的密集培训有关。
　　瘸子不单单站久了容易累，坐久了也不怎么舒坦，其实如同盔甲一样的接受腔束在腰间让他什么时候都得像骑士一样承受着约束。
　　胖子说，“你傻。难受了你就别穿啊！”
　　瘸子愁眉苦脸的说,“我倒想。可是在公共场合脱鞋还情有可原，在公共场合脱裤子得多道德败坏。主要我拐也没带。”
　　胖子被他直白的脱裤子说得脸热了，唾他胡说八道，看他目光却不像是玩笑话。
　　胖子不知怎么想起不久前他在康复中心，常在她面前如释重负一般褪去假肢，连同裤子。
　　而他的病友，有些比他情况好一些的朋友，有时也会探手从裤腿中抽出一条逼真的小腿笑道，“哎呀。累死了。终于可以把鞋脱了喘口气了。”
　　约定俗成一样，他们总是喜欢用鞋子这样一个普通的词来替代那些冷冰冰的单词。
　　胖子却不怎么明白，把假肢称作鞋子对他们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兴许真的只是让自己感到温暖一点。
　　胖子的遐思给了瘸子一点不太好的感受，他试图来改变目前的感觉。
　　梁宇用手夸张的在胖子眼前晃了晃，“小胖。你想什么呢？”
　　“嗯？怎么了？”
　　“给你治治。”瘸子捏着她的鼻子笑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一路下来，瘸子的手还是凉冰冰的，胖子倒是手心热出了汗。
　　胖子抓了一下他的手又缩了回来，抵在身侧把手汗擦了，大肆的在他手背上搓了搓，“他们都说男人的手比女人的手要暖。咱俩就是反着来的。”
　　“通常是。”瘸子似乎有点羞愧，“可能是最近血气不足。”
　　可能他们太熟了，胖子常忘了瘸子病过。
　　胖子有了那么一瞬间的低落，瘸子抽出手还是揉着她的脑袋，“其实也可能是你体质好。身体很健康。”
　　“我这是气血太足了吧？”
　　“不算不算。”瘸子斩钉截铁的摇头，“小胖。你就这样刚刚好。不然谁给我捂手？是不是？”
　　胖子斟酌了一下恼道，“您能说两句人话么？”
　　“毕竟这代表你健健康康的。这样我就放心了。”瘸子补充道。
　　不知道为什么，胖子听瘸子说到健康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底有着一丁点失落。
　　胖子想。
　　瘸子一定也希望自己没病过。
　　胖子再一想。
　　如果瘸子没生病。
　　瘸子大概就不会是个瘸子。
　　那。
　　他们还可能遇到么？
　　然而胖子也就这么点儿多愁善感的本事，她囫囵着把瘸子的手又抓过来搓了两把，“你原来手估计也很热的。”
　　“嗯。”梁宇另一只手交握上来，胖子搓着的手停了下来，梁宇低声笑道，“小胖。看着以后不是更好么？”
　　“是更好。”胖子推开他的手笑道，“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快去脱了歇歇吧。”
　　梁宇低声嗯了一下，没见动。
　　“你等什么？”
　　“你把我拐拿来。”梁宇支着桌子站实了笑道，“这几天走多了。真恨不得……下回我一定带着拐。”
　　“恨不得什么？”
　　“恨不得当街扒了干脆。”梁宇单腿立着，想想探进衣服里把锁扣都给松了，隔着衣服褪松了，原本就宽松的裤腿被推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胖子把拐递了过去，只见他还是低头在衣服里摆弄着，看着嫌他墨迹，把东西往手边一杵，伸手就掀开衣服道，“你在墨迹什么呢？”
　　梁宇头一偏，停了下来，“脱衣服。你又不是没见过。”
　　胖子哗啦一下脸热了，事实被这么说出来总归有点尴尬，胖子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筋被一打岔又卡了壳，支支吾吾的偏了头。
　　“怎么了？”梁宇似乎有意挑弄胖子，低声笑道，“就是脱个外衣而已。你看就看了。”
　　胖子嗓子倒像是卡了壳回头一见梁宇当真并不过分，忙假意一推，佯怒道，“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这什么时候又不打紧。”胖子力道不大，本来就没站稳的瘸子还是被她一下推得跌了回去，他索性坐着褪了假肢，把掖在那处的内衣抻开了，用力拽了几下，露出的一角皮肉又被他遮住了。
　　梁宇这才托着腮笑道，“小胖。你觉得我真是那么会过火的人？”
　　胖子摇头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是得矜持点儿，要不不知道你这么能说，日后又得怎么说我了。”
　　“嗯？”梁宇牵着衣角抖了抖笑道，“还能说。哪次不是被你噼里啪啦教训得吱不出声。”
　　胖子急忙反驳了两句见梁宇面色疲倦，低头又顿了片刻，“别啰嗦。你不是说累了么？”
　　瘸子嘴一扁，“脱了好多了。你走了我再去冲澡。你看，你这么害羞我也不好意思是不是。”
　　胖子当真是不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对于瘸子的残疾，胖子并不怎么避讳，可惜她记得起来，从头至尾她都没敢正眼瞧过那道伤口。有时候想起来胖子心里头也负疚，总觉得梁宇嘴上从来说的都是没关系，这不重要，胖子死活就觉得他心里头还是搁着，不然也不会仔仔细细的这么遮着。
　　胖子囫囵道，“我什么没见过呀。你自个儿还害羞。”
　　“嗯。”梁宇谨慎的压了压外衣立了起来，“也对，你什么都见过。”
　　胖子忽然心一横，提溜了他的手指掀了衣服，“那你使劲遮个什么劲儿。”
　　梁宇松开手指，胖子掀了个正着，结果外衣下面也就一角皱缩着的皮肤，除外还是穿得好好的，哪有什么旖旎的春光。
　　胖子奔着那道自个儿一直没见过疤去的，结果还是规规整整的，显然又闹了个大笑话。
　　只见梁宇晃了晃笑道，“满意啦？”
　　“你故意的？”胖子噗一下笑了出来，“行了。刚回来你累不累呀？”
　　“不。”梁宇严肃的整理着衣服笑道，“现在天这么冷。衣服穿得厚。再说里面不还有底裤呢？你也不挑个好日子。”
　　胖子摇头晃脑的笑道，“那你挑？”
　　“小胖。”梁宇停了笑轻声道，“我那天不是说了么？你不喜欢看就别看。我自个儿都不爱瞅着。”
　　“瘸子。”胖子隔着衣服在他那处触了触，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我会良心不安。”
　　梁宇低头绷开了衣服，从重叠的衣服之中剥出那处残端，再用力往外引着，直至将偏在一旁的刀口牵了出来。
　　梁宇大概吃痛，微微蹙着眉，“小胖。就长这模样。愈合得挺干净的。比上次好多了是不是？”
　　胖子点了点头，他手一松那刀口用被垂落的衣服遮了下去。
　　梁宇指尖擦了擦胖子的眼角笑道，“这样就不用老惦记了。”
　　胖子仔细描摹了那处位置，脑中勾勒出那处干干净净却很突兀的印痕，“瘸子。我一直以为你不肯让我见着。”
　　“嗯？”梁宇夹着假肢笑道，“我干嘛不肯？”
　　胖子眼角一红，“瘸子，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受不住你这张嘴？”
　　“知道。再好听听多了也腻吧？我得多编点儿。”梁宇一本正经的笑道。
　　胖子不算蠢。
　　胖子也知道。
　　梁宇真的是个很臭美的人。

作者有话说

　　其实想下来，面对不面对真的对瘸子无所谓，但是胖子觉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