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相公》云沄

23、第九章（上）玹家长子

　　万书馨捂着激动的心，蹑手蹑脚地走在走廊，打算回到自己卧室。猛然间，她发现有人跟踪，一回头，却是凌寒板着脸跟在自己后头。

　　“嘿嘿，是你啊，凌寒。”自知理亏，她赶紧傻笑，“没有别人发现吧？”

　　凌寒只是作了一个请她快走的姿势，也不回答。万书馨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有什么人影，但院墙外似乎有脚步声走动。应该是巡逻的士兵吧。

　　她也不再多说，直接冲回房间。凌寒跟在她后面进了门。

　　“皇上，您这样做太危险了！”他目不斜视地站在屏风旁，伸手将万书馨换下来的外衣拿过来卷了卷，走到衣柜那，仔细地放进了她平常出门用的青布包裹里。

　　万书馨穿上银丝绣花睡袍后，卸掉面上的伪装，走到梳妆台前解自己临时编起的发辫：“就这么一次啦，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她觑着凌寒严肃的面容，偷偷吐了下舌头。

　　凌寒回转身，走到她旁边：“皇上，您呐……”他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她乱扯有些纠结的头发，不由心疼地阻止：“皇上，我来吧。”他拿起象牙发梳轻轻地替万书馨打理长发。

　　“凌寒，我告诉你哦，我好喜欢夏离卿耶……”万书馨压抑不住兴奋，忍不住跟凌寒倾吐起心声来。夏离卿晚上的举动令她又惊又喜，让她感到自己也不再是一头热。夏离卿对她也有感觉的呢！

　　凌寒的手微微一滞，看万书馨娇羞快乐的模样，心里竟不是那么好受。那份藏了久久的情愫隐隐骚动。但，他怎么可以呢，怎么配呢？他已经是一个半大老头了，只要能看着她幸福周全，也就够了。

　　“皇上，早些睡吧，”他目光中流露温情，“明天还要启程上路呢。”

　　万书馨没有察及他的柔情，倒是听话地上床盖好锦被睡觉了。凌寒看了她一眼，退出房外守护。

　　第二天下午，浩荡的队伍就又出发了。夏离卿竟不见了人影，没有一同出发。万书馨也没有让人追查。倒是华辕耐不下疑惑，跑到她面前来探口风。

　　“皇上，夏将军他人不见踪影了，事情或有蹊跷，臣斗胆恳请皇上派人寻一寻……”华辕骑马到了万书馨的车辇旁，低首请求。

　　万书馨正拿着秦涛上午送来的书信看，听到华辕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她闷声清了清嗓子：“华尚书，朕派夏将军去办点事。你不必担忧，退下吧。”

　　华辕微愣，忙告退了。

　　万书馨松了一口气，继续看信。信中简略说了行云的近况，并提到他会在洛沙城与她会合。万书馨想到再过十来天，就可以不必装模作样，很是开心。到时，她可就有时间好好缠住夏离卿了。

　　夏离卿的不告而别，虽然出乎她的意外，但也不是特别紧张。她的小香香其实是千里香，无论谁沾上一点，都几日难消。昨晚她在夏离卿的银发上蹭了好几下，又在他衣服上抓抹了好几把，夏离卿最起码半个月逃不出她的追踪。

　　万书馨收起书信，脸上露出了笑意：“夏离卿，你跑不掉的！”

　　正纵马奔驰在旷野上的夏离卿似乎感应到了某人对他强烈的企图，眉锋不由微蹙。但自身体内另一种急遽的震荡，让他没有心神再想别的事，而是又驱鞭让马跑得更快一点。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尽快赶回凤火山！

　　凤火山山脉地形复杂，加上又是两国边境，近几年战火波及，因而山中人烟罕至，道路稀疏。夏离卿赶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凤火山。他弃马就步，施开绝世轻功，掠树踏草，直往鬼谷里奔。

　　当初他在前方领兵打仗时，却突然暗中接到炽月公主送来的书信，提及了他的真实身份，请他于三月月圆之日务必到鬼谷一趟，而当时离月圆只剩十天。他踌躇再三，将此事写成密折送与龙行云知情，把军务安排好后，便只带着十人的近卫队赴会。

　　哪想，这日，在鬼谷附近，他们与独孤焰日手下的一小股军队正面狭路相逢。他们被迫全部退入了鬼谷，双方激战半天。他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多年的手下在最后全部与敌共尽！

　　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个倒下去，夏离卿的心像被凌迟了一样。这是他的错！尤其，这本是一场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战斗。他本不该带他们来的！

　　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在彻骨的痛苦和懊悔中，他杀红了眼。丝毫不顾他杀的都可能是他血脉上的同胞。而炽月的将士遇到如此疯狂又武艺高强的人尽管内心已有了胆怯，但还是一个个抽刀持兵器上前与他一拼。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直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喝止了他们：“住手！本公主有令，你们都给我退下！速速出谷！”

　　炽月的将士发现竟是怀锦公主亲临，忙从那个杀疯了的人身边逃离，然而还是有十几个人被夏离卿瞬间截杀。他嗜血的一面完全被激发了出来，而他的剑被鲜红的血冲刷得更加寒意森森。

　　独孤怀锦皱眉看到这幕，目光紧紧地盯着夏离卿，然后结起手印，低声吟唱起来：“永恒的炽月神，您的血脉就要苏醒，请让它继续沉睡吧！”接着，交结的手指指向夏离卿。

　　夏离卿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有一瞬间的迷惑，听到她的低吟，再看她闪动着异芒的眉心血痣。他忽然觉得天地似在晃动，而体内更是血气翻涌。他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竟被埋在尸堆之下，只有一双眼睛能透过交错的尸身看到夜空中那轮皓月。

　　今天就是月圆之日。难道，方才那个白衣女子就是要他一定来此地的独孤怀锦？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而身体居然动弹不得。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舅舅，你醒了是吗？我是怀锦，独孤怀锦。”轻柔的嗓音就在他身边不远响起，“我没想到，你会和哥哥的手下在这相遇……”

　　独孤怀锦幽幽叹了一声。她本以为鬼谷这样的禁地是不该有人打扰的。可是，显然她哥哥跟她想法不一样。

　　“舅舅，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很多疑问，但是，今天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很久。所以，这次我只能先简单告诉你一些事，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再细细告诉你。”

　　独孤怀锦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娓娓述道：“我想你已知道了吧，舅舅你是我们炽月人。而且，是炽月最古老的家族玹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也就是玹家的继承人。你的名字按族谱，应该是叫玹璘的。大家为了找到从小失踪的你，费了很多心血。”

　　说到这里，独孤怀锦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埋着他的尸堆：“舅舅，怀锦有个请求，如果你以后不愿意回来，也不要伤害他们好吗？他们真的盼你找你了很多年……要是以后做出不太好的事，舅舅你要相信他们绝非恶意的，好吗？”

　　夏离卿默默听着，没有答话。

　　“我让舅舅这么躺着，还望舅舅不要生气。因为你是嫡长子，所以你继承了玹家远祖的神血，本来这是不容易被引发的，但是家中的长老们观测到今天的月亮是三百年来能量最强的一天，很有可能让守护神的血沸腾。因而，才让我带你来这里，希望帮助舅舅平安度过。”

　　“神之血完全苏醒的话，天下就会动乱。但它苏醒的过程中会有强大的反噬，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家族中的几个祖先也都是因为这个，过世时情形极为惨烈。其实，鬼谷就是他们的坟墓所在。在这里，他们会保佑舅舅的……”独孤怀锦说不出口的是，如果舅舅万一苏醒了，熬不住的话，她就必须在他能动之前杀死他。

　　“幸好，舅舅你机缘巧合之下今天杀气释放得特别多，我想，或许，你体内的血这次不会苏醒……”她虽然为那些死去的炽月将士难过，但想到他们也因此挽救了舅舅的生命和更多的苍生，她心里才好过了一点。要知道炽月神的血苏醒后，如果继承人承受住了煎熬，就会成为炽月战神。谁也无法估计嗜杀渴血的战神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流满大地才会得到餍足，而生灵必将遭到涂炭却是无疑的。

　　“舅舅，在尸体的保护下，你会安全的。为了天下安宁，请舅舅一定要记得，醒来后切不可动心动情，千万请让心像苍穹般宁静，像死水般无波无澜，像风一样吹过无痕，就让神之血继续沉睡吧……”

　　这样苛刻的要求啊……舅舅恐是不能过常人的生活了吧？

　　独孤怀锦脸上流露出不忍和怜惜，然而她能帮上的忙实在有限。她侧身四望这月华寒照的山谷，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夏离卿则在她的催眠咒语下已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