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孽 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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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近七个小时。门外，一名干练而又风度翩翩的男子正焦急地踱步。笔挺的西装，与身上的贵族气质配合的恰到好处。紧锁的眉，又正和上褐色的瞳仁里透出的忧虑。
谈起他，人们都是赞不绝口的。短短五年，他凭着坚韧不拔的精神和颇有些想法的头脑，硬是把父辈留下的大笔债务偿清，还把那濒临倒闭的玉器厂给救回来，甚至使它成为了全国玉器厂的“火车头”。这样的奇闻，可是真实的发生在这个男子身上。他姓姬，名祁。人们管他叫“奇迹”。
手术室里躺着他的妻子，和儿子，或者是女儿。他是从来不怕什么的，这会儿却恐慌起来。旁人都当他是为了亲人，好心安慰。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他心里明白，真有什么事，大不了保妻子，孩子没了是可以再生的。其实他倒希望孩子生不出来，这原因他一直憋在心里。
就在妻子刚怀孕时，从不信鬼神的他趁着出外作生意上了一趟衡山。虔诚求签的结果：亘古情仇起孽缘，莫若早日断心肉。期年如留悯幼意，只叹千年宿命延。他很是不解，便请住持解签。德高望重的老人叹口气，轻轻说：“天机不可泄露，唯请施主好生教化幼童。哎，天意，天意呀！”转身离去了。他没有放在心上。
妻子被推入手术室的前夜，他做了一个梦：一片宽阔的原野，两只庞大的军队，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一名英气逼人的少年仰天怒吼，一时间，鲜血飞溅，恰若妖异的彼岸花盛。天地赤色，哮声盈耳。蓦地，一道闪电劈下，直击向一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那少年酣战未觉，飞驰而去欲取其头颅，却被正中眉心。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名老者自黑暗中走来，吟唱着“亘古情仇起孽缘，莫若早日断心肉。期年如留悯幼意，只叹千年宿命延。”他被惊醒，住持的话又响起在耳畔：“天机不可泄露，唯请施主好生教化幼童。哎，天意，天意呀！”他犹疑了。
此时，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倘若这孩子真会给世界带来灾难，那他岂不是千古罪人？倘若不是呢？这可是自己的亲骨肉呀！
就在他思索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他的心倏地一紧，大脑仿佛被抽空，以至于孩子已被他抱在怀中还迷糊着。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他猛然回神，看见孩子的笑脸，天真无暇，可爱动人。他的手颤抖着，怎么也挪不到孩子的口鼻上。挣扎着，他还是伸出了手。孩子的脸由红嫩变为紫胀，清澈的眼睛透出痛苦。他不舍了，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呀！
默默地，他把孩子抱去婴儿室。他安慰自己：神灵之说信不得。即使是真的，住持不也说了吗，好生教化便可呀！他永远也不会看到，此时怀中的男孩周身放出紫黑之气，随着越来越亮的阳光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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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球进了，完美的抛物线弧度。
“哇，好棒哦！”“真是太帅了！”篮球场旁传来阵阵尖叫。“我们又赢了。你真是厉害！”一名男子由衷地笑着，走向一旁一语不发的他。夕阳酒红色的光布在他的脸上，有让人晕眩的美。他只是冷漠的脱下身上被汗水浸湿的球衣，离开。身后的男子默默叹口气。
“姬离学长。”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声。他的路被挡住，一个清纯可人的女生。他不满地皱眉，提脚想绕开他。女生不依不饶，死死栏在他面前。他有些生气，转身。谁知那女生又绕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
“你想干嘛？”他终于开口了。这样的事从他踏入这所高中就不断地发生在他生活中，他已经习惯，然而更多的是厌烦。他讨厌这样的花痴女生。
“姬离学长，你有必要总是这么冷酷吗？”女生的声音很好听。他不屑地撇撇头，这样的开场白可不是第一次。
“你不要误会，我对没有兴趣。”女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欲擒故纵，他暗暗想着，女生惯用的伎俩。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总是对人摆出一张扑克脸，这让人很不舒服。还有，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多么了不起，你只不过长得不错，篮球也还行而已。这没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骄傲的。相比之下，我觉得你人格上的缺陷更值得人担忧。”女生一下子说了这么长，转身走了。
姬离很有些不爽，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指责他，对方还是个他根本不屑一顾的小丫头。的确，他冷漠孤傲。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只是害怕把真实的自己展示在别人面前，仅此而已。15年了，没有人，没有人真正给他什么关怀，没有人问他到底需要什么。他的父母都有自己的事业，根本就不在乎他。至少他是这样想的。特别是她的父亲，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和尚，天天对着自己念经，还老爱说一些大道理，烦都烦死了。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了解自己，因此也就不愿意去了解他人。
第一次，他不再趾高气昂地走进家门，而是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女生的话。看到他脸上罕见的认真的表情，僧人悲痛的开了口：“该来的还是来了。”
默默回到房间，姬离不知不觉低想起了刚才那个可爱的女生。水汪汪的眼睛，悦耳的声音，倔强的表情，为什么会让自己感到那么亲切，挥之不去呢？
哦，是她！
“怎么样？”青纱蒙面，却有着宛若天籁的声音，一双媚眼藏不住的娇柔与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不，天上的星星没有那么多情，没有那么无瑕！
“姐姐，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呢！”甜甜的声音回答。“哦！”轻轻叹了口气，无尽的哀愁。
“姐姐，你别伤心呀！他虽然没有怎么样，但我感觉得到，他是有感觉的！”
“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门开了，又掩上了，沉默着，寂静的。
这是个好天气，太阳躲在绵绵的云后头，风儿却是不怕羞的刮着，温柔的拂着这个刚睡醒的世界。校门口，一名全身着墨装的男子伫立，冷冷的打量着面前如潮经过的人流。
“是姬离！哇，好帅哟！”“真的，他在这儿干什么？”“是等我吧！”“去你的！”许多女生渐渐围拢在他周围。姬离不耐烦的皱皱眉，撇头想要离开。
“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呐？有什么好东西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嘴角弯起弧度，姬离故做镇静走到这个聒噪的女生面前，温柔地说：“罂儿，我想起你了。”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八卦的女生开始议论：“罂儿，怎么叫得这么亲切？”“就是，他们是什么关系呀？”“就是，姬离不是从来不搭理女生的吗？”“那个女生是谁呀？”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姬离不顾周围的混乱，拉起面前的女生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好象，不认识你。”冷冷的声音。
又是一片嘘声。
“你说什么？”姬离蓦地一惊，剑眉拧成一团。
“我说我不认识你。”女生倔强却又不服地说，“本来就是嘛！莫名其妙！”说完横横地甩开他的手。
“不认识？好，我告诉你，我叫姬离！姬离！”姬离近乎怒狂地说。
“哦，就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呀！我想起你了！”女生似乎恍然大悟。她点点头，接着说：“那么，你找我做什么呢？”
周围的花痴眼睛瞪到了天上，纷纷呼道：“自命不凡的家伙？他怎么敢这么称呼姬离学长？”“这个不要命的女生，骄傲什么？”“她到底和姬离学长有什么关系呀？”
听到这些，女生急急辩白：“我和他可没有关系，大家别误会！”边说着，她扭头给了姬离一个大白眼，吼：“就是你啦，拉我干什么啦？”
姬离的眼中冒出火来，他冲着围观的人吼：“滚，你们这些白痴！”
大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退远了去，唧唧喳喳地说：“姬离学长和我说话了，好高兴！”
“果然是群白痴！”一个冷冷的声音仿佛惊雷炸开。
“谁呀？”大家齐刷刷回头。
“哪个贱人，有本事再说一句，本小姐让你尝尝——”一个穿着阿迪达斯套装的女生不满地嚷嚷。
“噼啪”，话未说完，一记耳光响亮。
“还敢打我，我看你是不要命啦！”女生叫道。她怒不可遏，正想回手，旁边的死党拉住了她，嗫嚅着：“别，别呀！”
“别拉我！”女生激动万分，抬头吼到：“贱人，你——”住了嘴，人不见了。她回头，一个修长的背影向姬离移去。
女生气急，大叫：“你是谁？这么瞧不起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苏宓呀！”那身影慢慢移动，没有一丝受到影响。
“喂，你-到-底-是-谁？”女生咬牙切齿，若不是死党拉着，恐怕早飙过去了。
“秦雅婧。”冷冷的声音似从天上飘来。
苏宓愣了。
“秦雅婧？”她周身散发的怒火刹时变为妒忌与敬佩，她喃喃，“怎么会是秦雅婧？”
突然，她哇哇大哭起来，回身抱着死党，叫道：“怎么办？我骂了秦雅婧？怎么办？我死定啦！”
死党无奈，只得好言相劝：“唉，我不是让你别吼吗？算啦，秦雅婧应该不是个记仇的。”
苏宓倏地抬头，啪地给了死党一巴掌，骂：“这么说你早认出她是秦雅婧？为什么不讲？”
死党宁轼捂住红涨的脸，愤怒爆发：“你干什么？我不是拉了你吗？不要动不动就打我。我讨厌你！刁蛮的公主，姬离是不会喜欢你的！”转身，抽泣着跑了。
“贱人，我一定会让爹地把你爸爸开除！居然敢诅咒阿迪达斯的公主！”苏宓气得大跳起来。
“啊！”人群里像起了连环雷。苏宓抹抹眼泪，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向着姬离的方向奔去。
苏宓心里一激动，冲到最前头，眼前的一幕惊心动魄。
姬离俯身轻轻吻着那个女生，既而是深重的，粗暴的，他的表情，好陶醉，好幸福。他紧紧地抱着她，眼睛闭着，连苏宓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激动。而那个女生，那个享受着姬离唇瓣的滋润的女生，居然是一脸痛苦。那个女生的眼里居然鼓出了泪水。
苏宓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碎了，她竟然流不出泪，也感觉不到空气。
一辆半旧的迷彩自行车“吱”地一声刹住，车上的男生清瘦而干净。
他抬起双手，努力地把300°的眼睛拉成两条缝，妄图把人群中心的人物看得分明些。那双手骨节分明，有着男生特有的粗糙与厚实。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男生身上着了火似地停好车，拼命地拨开快要把眼珠挤出来的人群，向她们的聚焦点挤去。
男生走的太急，正好踩着一个正向外挤的女生的脚，他刚要说“对不起”，那个被踩的女生欣喜地叫了起来：“上官炎辰，是你？”
炎辰歪了歪脑袋，愣了三秒，很热情地回应：“好久不见了，宁轼！”他盯着宁轼的脸，问：“怎么了，你的脸，好肿！”
宁轼好容易忍下去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上来，她低低地说：“还不是苏宓打的。”
炎辰有些轻蔑地撇撇嘴：“她？那个骄傲的女人？你总不能老被她欺负，懂吗？真傻！”
他叹了口气，又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拍拍头：“哦，我差点忘了。宁轼，你先去医务室上点药，怪难看的。我有点事得先走了，好吗？”
也没有等到回答，炎辰径自向里挤去。
宁轼一直望着他微微弯着的身子，1米80的身高，年级前十的优异成绩，阳光般的笑容，真好，真好……
终于钻到了前头，炎辰看到队伍前头一张“奇丑无比”的侧脸，即使穿了全套阿迪达斯，仍掩不了一身恶心。
他皱了皱眉，另找远路，绕了进去。
眼前的男女，那么忘情，炎辰有大脑充血的感觉。
他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带着醇厚的男中音说：“粟儿！”
两人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粟儿的泪水重新夺眶而出。
姬离缓慢地将女生放离自己的怀抱，瞪了她数秒，又扭过头，略带恨意地说：“你叫她什么？”
“ 粟儿。”炎辰冷冷地回答，靠过去一把将粟儿拉到自己身边，紧紧地揽过她的肩。
粟儿紧紧地偎在炎辰身边，低低地抽泣。
“没事了，粟儿，被担心，有我。”炎辰侧低下头，温柔地抚慰着梨花带雨的粟儿，眼里溢满了怜爱。
“炎辰，上官炎辰呢！”“是呀，他怎么好像很喜欢那个女生？”“就是，那个女生准是个狐狸精！”围观的女生们唧唧喳喳着。
“啪！”响亮的手与脸颊相撞的声音。
“你，你——秦雅婧？！”那个刚刚说了“狐狸精”的女生惊恐得瞪大眼睛，盯着面前那个一脸冷漠的女生。
1米72的高挑个子，魔鬼般婀娜的身材，一头乌黑的短发随意地披散着，目光冷冽。
秦雅婧没做任何回应，直直地穿过人群，仿佛她刚才什么也没做。
“粟儿！”秦雅婧轻轻唤了声。
粟儿把头从炎辰温暖的臂穹里抬起，惊喜地叫：“婧姐姐！”
秦雅婧打开双臂，迎接奔过来的粟儿。
粟儿灿烂的脸庞带着泪，秦雅婧不断抚着她的背脊，与十秒钟前冷漠的冰山女生形象截然相反，就像是位温情的大姐姐。
“喂！”炎辰不满地嘟嘟嘴，“秦雅婧，你一来就把粟儿抢走了，太过分了！”
秦雅婧冷冷地哼了声，说：“狗仔子，站一边凉快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炎辰气鼓鼓地瞪着她，往口里吹气，胀成一个圆鼓鼓的球，含混不清地说：“还是这么凶！凌燃真是倒了霉，看上你这个凶丫头！”
“凌燃？哼，我还看不上他呢！”秦雅婧回道，脸颊却微微的红了。
沉默了好久的姬离越来越烦，越来越不自在，他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站在一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面前。
他想要走了，脚却迈不出去。
可是真的毫无关系吗？他呆呆地望着粟儿的脸，罂儿，真的不是你吗？为什么，那么像？那么像？
姬离默默地回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姬离！”身后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姬离很想一走了之，但他鬼使神差的扭过头，看着那张酷似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克制着自己不要扑上去。
“罂儿，是你很重要的人吗？”粟儿很认真的问。
姬离不想回答，或者说，他不擅长与其他人说话，但他听到自己说：“是我最爱的人。”
围观的女生不约而同地抽气，但他听到了粟儿的叹息，隐隐地，怨忧地。
姬离倏地冲过来，扒开秦雅婧的手，把粟儿扯到自己身边，双手紧紧地锢着她，吼：“你为什么叹气？你到底是不是罂儿？罂儿在哪里？”慢慢地，姬离的歇斯底里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姬离，哭了。
所有的人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男子。谁能想到，他就是叱诧球场、冷漠孤傲的姬离呢？
粟儿的心中和眼里慢慢凝出一层雾气，有心疼的感觉。
她轻轻地开口：“罂儿，很美吧！”
姬离没说话，继续悲伤地流泪。
粟儿自顾自地说：“如果她不美了，甚至很丑，你还会要她吗？”
姬离停止抽泣，他抬起头，双眼盯入粟儿的眸子，坚定认真地回答：“我爱罂儿，至死不渝！”
粟儿浑身抽搐了一下，她轻轻拨开姬离的手，走向炎辰和秦雅婧，说：“我们走吧！”
炎辰拍拍粟儿的头，向秦雅婧递了个眼色，牵起粟儿，向人群走去。
女生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供他们通过。
快要走出人群，粟儿停下脚步，冷冷地对着身后说：“今天中午放学，在校门口等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姬离没有任何表情，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风刮起，黑色的衣摆舞动，有浅浅的孤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孽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