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无名》蝴蝶爱纯

2、二眼睛里充满寂寞的男人

　　二眼睛里充满寂寞的男人
　　十二娘被点了穴道，但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但十二娘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窗棂的一旁多了一个人。一个鬼魅一般的男人。
　　这个长得很英俊，眼睛狭长，但一双眼睛却有说不出的疲倦，寂寞，痛苦。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只有经历过人生的风雨挫折磨难情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一种表情。
　　江湖上可有这样的一个人？
　　十二娘绝不是靠身体吃饭的女人，她的大脑有时候比身体反应更灵敏，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已经死了二十次了，但此刻她却毫无把握，因为她连这个人是谁都不清楚。
　　对付男人，十二娘至少有一百二十种法子，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用哪一种法子都不能打动他。
　　不是说这个男人有磐石般冷硬的心，而是这个男人有一双洞察的眼睛。
　　这双眼像被诸天神魔祝福过一般，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似乎可以看透你的内心。
　　十二娘笑得很甜，道：“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男人淡淡一笑，他的眼中露出了痛苦，怅然，悔恨的情感，拿起了十二娘所戴的那一张人皮面具，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就好像这人皮竟是一位可爱的少女。
　　男人缓缓地道：“本来我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男人没有再说下去。
　　十二娘却突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一定有过一段痛苦的爱情。
　　——十二娘所戴的这一张人皮面具一定有神似于那个被爱的少女的地方。
　　十二娘冷冷地一笑，道：“她很美吗？还是，一个男人被抛弃后即使怀恨在心，却总是不能忘记她。”
　　聪明的十二娘怎么会说出这样不聪明的话呢？
　　这是不是因为女人的妒嫉呢？
　　男人的一双洞察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十二娘。
　　十二娘眼中露出了讥哨的笑意，道：“被我说中了吧。”
　　十二娘是不是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呢？她这么做，是不是想让自己更快地死在男人手中。
　　十二娘又道：“被抛弃了还不如死了算。”
　　男人眼中忽然也露出了讥哨的笑意，道：“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十二娘道：“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男人微微一笑道：“一个盛怒的人，他的视觉，听觉，触觉就不如平时那般聪敏，就不能发现他平时能够发现的一些人一些事。”
　　男人的话音刚落，窗棂方向，男人的背后，一根长针飞也似地射了出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长针的速度很快，比闪电还要快。
　　但这根长针射的却不是男人，而是十二娘。
　　十二娘惯使暗器，江湖传闻她身上藏着二十六种暗器，也能同时发出这二十六种暗器。这样的高手应该可以躲过这根长针的。
　　但此时的十二娘却不是平时的十二娘，而是被点住了穴道的十二娘！
　　一个快要死的人会有怎样的表情呢？是恐惧？是遗憾？还是怨恨？
　　但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特别是一个女人，她是不是已经觉得很累，对生已经厌倦了呢？
　　十二娘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宁静神情，似乎这根飞射而来的长针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对于生的厌倦。
　　十二娘没有死。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那一根长针就夹在了男人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男人淡淡地望着窗外，道：“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窗台虽然用的是枣木窗棂，但墙壁却是货真价实的墙壁。
　　“隆”地一声，临街墙壁崩塌了。
　　奇怪的是，不是整面墙壁一面倒，而是只塌了一个人形窟窿。
　　窟窿站着赫然是那一个三角眼男子。
　　三角眼男子长得相当地瘦小，猥琐，是那种让人生厌的人。
　　他每往前走一步，瘦小的身体便暴涨一分，待到三角眼男子从墙外走到了墙内时，却已经是一个彪形大汉了。
　　彪形大汉的眉眼也已经舒展开来，却是浓眉大眼，鼻如铜铃，让人望而生惧。
　　这一份工夫不得不叫人佩服。
　　男人肃然道：“相传内家功夫易筋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经络形体，江湖中练成的五位中，除了昔年魔教长老狂生一笑，大力金刚门门主云中鹤，有三位出于少林寺。”
　　彪形大汉傲然一笑。
　　男子也是一笑，叹了一口气：“孰不知少林第一俗家弟子铁狮方中天不仅练成了铁布衫，也练成了内家心法易筋经。”
　　彪形大汉眼中露出了锋利的光芒，他缓缓地道：“铁狮方中天已死。江湖中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男子讥诮地一笑，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彪形大汉沉声道：“杀手是没有名字的。我排行十七，代号铁十七。”
　　男子低声重复道：“铁十七？”
　　铁十七不再言语，只是用一双冷冷的眼睛望着十二娘，道：“十二娘，你到凡人街已经多久了。”
　　十二娘嫣然一笑，道：“十一个月了。”
　　铁十七冷冷地道：“准确地说，是十一个月零二十三天。”
　　十二娘忽然厉声道：“铁十七，你凭什么来过问我的事？”
　　铁十七道：“你追缉金大官人的限期已经到了。”
　　十二娘的大眼睛折射出刀锋一般的光芒，但她的声音变得很温柔，温柔得像可以拧出水来，“金大官人已经被我杀了。”
　　铁十七神色更冷，嘴边却有一丝讥哨的笑意，道：“这个脸绿得像树叶的死人是金大官人？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
　　十二娘脸色一怔，道：“我一向不喜欢开玩笑。”
　　铁十七走到仆倒在地的尸体旁，出手如电，揭开了尸体腰间的香囊，那散落一地的物体中赫然有一张小小的铁牌。铁牌上用篆文刻着“下五门”。
　　十二娘的脸色为得煞白。
　　铁十七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道：“猎狗接下来的生意一般都在一个月内履行，你知道为什么金大官人这一宗生意宗主给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吗？”
　　十二娘反问：“难道你知道原因？”
　　铁十七一笑，道：“如果你在一个时辰前问我，我当然不知道。”
　　十二娘神秘一笑道：“我也不相信你现在已经知道。”
　　铁十七道：“你可知道暗杀金大官人的这一笔生意的下单者是谁？”
　　十二娘缓缓摇头，道：“每一笔暗杀生意的下单者的姓名都是秘密。宗主也不会知道也不愿知道。”
　　——为下单者保密，这岂不是杀手的职业道德？
　　铁十七冷冷地道：“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但偏偏那么巧，原来当初下单要铁狮方中天人头和金大官人的性命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说完这一句话，铁十七脸上露出了一种被朋友出卖的痛苦，这一种痛苦是深入骨髓的。
　　十二娘缓缓地道：“下单者是谁？”
　　铁十七望着窗外，手掌青筋□□，沉默良久，才道：“下单者是金大官人。”
　　十二娘吃吃了笑了起来，道：“疯子。”
　　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了，“谁是疯子？”
　　十二娘笑得很媚，道：“金大官人当然不是疯子，他怎么会花五万两黄金向猎狗买自己的人头呢？”
　　铁十七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本来我也绝不会相信金大官人是这样的一个疯子。可是，当你发现自己最好的一个朋友竟然就是一个处心积虑要你的命的伪君子时，连你自己也会差一点变成疯子。”
　　男人奇怪地笑了一笑，道：“金大官人与铁狮方中天竟然是朋友？江湖上可没有这样的传闻！”
　　铁十七魁梧的身材颤抖了起来，谁都可以知道他正在控制自己的怒气。
　　“呸，谁认了金吾正做朋友谁就是瞎了眼！”
　　十二娘吃吃地笑了起来，道：“原来你瞎了眼了。”
　　铁十七居然不否认，道：“我不仅眼瞎了，连心也瞎了，竟然会为了一个伪君子，一个疯子，一个野心家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男人又问：“什么样的代价？”
　　铁十七惨然一笑，道：“我成了一条狗，玷污了师门的名声，丧失了一个江湖人自尊。”
　　十二娘轻轻地笑了起来，道：“可是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迟了。一个变成狗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铁十七愤怒得就像是一头将要噬人的野兽。
　　十二娘忽然柔声道：“既然你已经没有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希望，那就不如做一条狗罢了。总有一天，你积聚起足够的财富，江湖就会把你奉为神祗，忘记你是一条狗的。”
　　铁十七冷冷一笑，道：“就像猎狗的宗主一样。”
　　十二娘脸上变色，她的眼睛变得像一支长针，道：“侮辱宗主的下场就是死！”
　　铁十七傲然一笑，道：“能让我死的人已经不多了。”
　　男子突然道：“江湖上能杀死铁十七的人不会超过十三个。偏偏这里就有一个。”
　　铁十七的眼睛眯了起来，盯住男子，道：“你想杀了我？”
　　十二娘的大眼睛闪呀闪，叹了一口气。
　　十二娘为什么叹气？
　　难道是她已经不知道真正的要杀死铁十七的人在哪里？
　　铁十七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
　　眼前这一个落拓而寂寞的男子的身上并没有一点杀气。
　　杀气在右侧。
　　右侧是胭脂花粉店铺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铺门已经开了。
　　寒风。暗夜。
　　一个比暗夜还要黑，比寒风还要冷的男子像标枪一般站在门槛上。
　　男子的脸虽然是死灰色的，但长得并不难看。
　　铁十七的眼面却在跳，就仿佛看到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
　　十二娘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像叮铃一般清脆，但却恶毒无比，“铁十七，你想叛出猎狗，恐怕插翅难逃。”
　　铁十七沉默着，但他已经悄悄地握起了拳头。
　　在江湖刀口舔血的这二十年。他并不是白混的。关中铁狮方中天的名声是用血与汗拼出来的。江湖人并不知道，他除了一身横练硬功之外，在易筋经上已经淫浸了十年。
　　十年不长，也不短。
　　他对于自己的伏魔十八拳有绝对的信心。
　　比暗夜还要黑，比寒风还要冷的男人突然道：“我在猎狗排行第三，代号燕三。”
　　燕三
　　来历：不详
　　家世：不详
　　特长：使一把圆月弯刀，疑为昔年魔教之魔刀。魔刀即出，必见血光。
　　经历：十五岁被宗主收留，期间失踪四年。四年后的一天突然出现，眼睛里带着野兽的光芒，从此噬血，以杀人为乐。魔刀之下葬送了蜀山七侠，关中使刀名家杨飘飘的英魂。
　　铁十七是一条硬汉，但此刻他的脊背已被冷汗湿透。
　　燕三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好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燕三的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刀鞘为不详的黑色。
　　燕三已经要出手了。
　　魔刀即出，天神共厌。魔刀即出，必以血祭。
　　铁十七一咬牙，就要扑上去。
　　突然，他只觉得颊下一软，身子轻飘飘地从被撞开的窗子飞了出去。
　　那一个又落拓又寂寞的男人竟然带着他飞到了重重屋脊之上。
　　月黯。星明。
　　十二娘的胭脂花粉铺犹有一丝灯光。
　　胭脂花粉铺的墙被撞坏了发出了的轰响，说话的声音竟似不曾在凡人街响起过。
　　凡人街静悄悄地。
　　没有一个人亮起灯，打开窗子探出头张望一下。
　　是这些人都太自私了吗？
　　还是这些人都在人生的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变聪明了？
　　十二娘叹了一口气，道：“燕爷，你为什么不去追？两个人目标更大，一定跑不远的。”
　　燕三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十二娘的大眼睛像秋天的水波，盈盈荡漾，可她说的话却不那么好听，“是不是嗜血成魔的燕爷也有害怕的时候。”
　　燕三淡淡地道：“你以为我怕谁？”
　　十二娘嫣然一笑，道：“就是有十个铁十七也不能令燕爷皱一下眉头。但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就很难说了。”
　　燕三斜眼望了十二娘一下，那目光如毒蛇，幽幽地道：“一个女人是不应该太自作聪明的。这样的女人是活不长的。”
　　十二娘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我的生死不劳燕爷费心。”
　　燕三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标枪一般的身影便如同一只兀鹰飞入了黑夜之中。
　　十二娘只是冷笑。
　　他的穴道还没有解，但她却不求燕三，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猎狗中的这三十六个杀手。他们只是宗主手下的一群狗。
　　狗与狗之间是没有感情的。
　　为了抢食，他们甚至会互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