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尖上的时间》俞欢欢

4、三

　　翊先生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看他的样子像是饱经风霜的感觉，作出来的事情却好像没有什么生活阅历。
　　一个乡村的赤脚医生理论上应该没有什么钱，可他一拿出手都是一块一块的银元。
　　褚梓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一个包子一个铜板，一块银元要1000个铜板。
　　所以她看到翊先生拿出来2块银元要买2碗阳春面的时候，惊呆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把刚刚放到桌上的2块还带着体温的银元“刷”收到自己袖管里，然后换了6枚铜板出来。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对金钱就有无限的掌控欲。没有钱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她也不相信翊先生会像多啦A梦一样，不断掏出无穷多的银元来。

　　店家小二因为一径盯着装扮古怪的翊先生看，丝毫没有注意到褚梓的快手快脚。直到翊先生眼神往边上一瞟，小二才惶恐地退下。
　　退下途中，跌倒，打碎茶壶一只。

　　褚梓抿一口茶，忍不住开口，“先生不要这样随便乱用钱。”
　　翊先生回答，“钱乃身外之物。”
　　褚梓住嘴了，她从他们那个村子出来的路上，已经听了这六个字不下数次。

　　一开始，他只是花了2两银子买了一套小仆役的服装。
　　褚梓嫌贵，他说钱乃身外之物。
　　换上男装比较好，褚梓没有再反对。

　　后来越来越离谱，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2头毛驴。
　　褚梓刚叫了一声，老农已经屁癫屁癫揣了银子闪的没影了。
　　褚梓叹口气，看了看两头几乎连路都走不动的老驴，只听到翊先生对着她说，“钱乃身外之物。”
　　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

　　两个人骑了毛驴，晃晃悠悠比小朋友骑三轮脚踏车还要慢地赶路。
　　走了半天，景物更新的速度令人发指，褚梓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呢？”
　　翊先生掏出来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笔画了一条粗粗的曲线，一路途径舟鸠、先扬、丈素3个地方，直达都城熙照。
　　他指了指那个方向，“过了这个山头，就是舟鸠。”
　　那最后的目的地就是都城？
　　“为什么要去都城？”褚梓忍不住发问。
　　她满心期待地看着翊先生，谁知他回头道，“不知道。”
　　“哪来的地图。”
　　很认真的想了一回，“不知道。”

　　她差点从驴背上滑下来，如若不是他眼神诚恳，她一定以为自己被人贩子拐卖。
　　她几乎立时立刻想掉转了驴屁股一个人走先。
　　她是来找弟弟的好不好，不是跟一个浑浑噩噩也没有武功的乡村医生满世界乱走。
　　她停下来，老驴噗哧噗哧喘气。
　　看，买驴不如买马，走了这么一会就累了，路还长着呢。以后可怎么了得。
　　她真想走了。
　　又在原地待了一会，还是跟着翊先生往前。

　　怎么办呢，她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翊先生好歹救过她。
　　她不能看着一个纯良的看起来连马都骑不来的人，在险恶的社会上独自行走。
　　她放心不下。

　　褚梓全然忘记，其实在灰衣人刺杀翊先生的那一次，她已经还了救命之恩。她现在可算是和翊先生互不相欠的。
　　她也全然忘记，其实自己才是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人。

　　健忘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吃完阳春面，他们牵了毛驴在这个离舟鸠不远的小镇漫步，打算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
　　一家破败的客栈赫然眼前，门庭冷落，伙计坐在门口翘腿闲聊。
　　老驴，小仆，怪主，倒和这萧条的小镇相得益彰。

　　褚梓他们刚走近，一个伙计猛抬头，见到翊先生，惊的半天合不拢嘴。捅捅同伴，两人像见鬼似的站起来，战战兢兢陪笑，“客官住店？里面请。”
　　声音抖抖豁豁的。
　　这一身的黑无常装扮，真是走到哪里都有震慑性的效果。

　　褚梓倒一点不害怕。
　　她虽然也好奇那面罩之下的，究竟是什么尊容，但翊先生不说，说明是有苦衷。
　　她想，有仇家追杀他，也许是以前被毁容了，所以才这样遮盖着。

　　她很自然地把灰衣人之流归为坏人一类，把翊先生归到好人一类。
　　呃…是有点怪的好人吧。

　　他们租了两个房间，翊先生在柜台前说，“银元用完了。”
　　掌柜立刻投来鄙视的一眼。
　　褚梓摸了摸口袋，吃阳春面的那两块银元还在，不禁为自己的未雨绸缪庆幸不已。
　　她捏住那2块银元想要掏出来，却见翊先生从容不迫地拉开内襟，她瞄了一眼，里面有厚厚一沓纸，他抽出来一张，说，“只好用银票了。”
　　她眨眨眼睛，一千两三个大字像利剑一样穿破她的视网膜…
　　递过去，掌柜欢喜地要跪下来喊娘了。

　　深不可测…
　　实在是深不可测…
　　那2块银元，她还是用来防身吧…

　　进了房间，她想想仍是觉得十分奇突，转身又去了隔壁。
　　她劈头就问，“先生为什么有那么多钱？”
　　他默默凝视她，然后说，“不知道。”
　　容忍力强悍如她，也忍不住了，她说，“难道自己变出来的？！”
　　“是了，”他如梦初醒一般，“待我发现时，就在屋里了。”
　　褚梓只觉得脸上大汗一滴滴落下，她抹了抹额头，汗津津的，手心在衣衫上擦擦，“共有多少？”
　　他拉开内襟，“这边大概有30张”，指指包裹，“那里面还有20张。”
　　她两腿发软，直觉想晕倒。

　　要死了。
　　本世纪最大危机。
　　腰缠万贯金主一名，不会武功，外加老驴两头，手无缚鸡之力女伴男装小厮一名…随便哪个剪径强人上来一拳就可以一夜暴富。
　　不是每次运气好，脚盆都能打死人。

　　褚梓心突突跳，刚咽了一口口水，就听到窗口传来一把慵懒无比的声音。
　　“那你们是不是要考虑请个保镖呢？”
　　一眨眼间，就有一个矫健身影跃进屋来，落地瞬息，无丝毫声响。
　　一个漂亮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男子，斜着眼睛，笑笑地看着他们。
　　“请个保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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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点...今天下午废柴了，吃吃喝喝兼在床上趴着看书...
我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