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行，等我》王语竹

9、凤凰之光

　　手机在被子里沉闷地震动着，一直震了好久，小猪才迷迷糊糊伸手在床上摸索，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是清朗的男声。
　　“小猪，起来，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那声音带着蛊惑，吸引着小猪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大脑，她慢动作地坐起来，懒懒地揉着眼。四下里还一片黑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仿佛清爽秋风的声音又飘进小猪耳朵，“我在你房门口等你，快点哦。”
　　断线的“嘟嘟”声把小猪敲得精神了些，爬起来，摸黑换上衣服，随便洗了把脸，她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刚才看手机，发现才凌晨四点；旁边床传来刘雨蔚平稳的呼吸，显然仍在甜睡中。怕吵醒她，小猪握住门把，极轻柔缓慢地开了门。
　　门廊里的小灯还亮着，四处静悄悄的，只听见昆虫低鸣，或是遥远处不真切的鸡叫。李思朗正站在灯光下，身上是白天清爽的运动装，精神饱饱的模样。
　　小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睡梦中连思考一下都没有就换好衣服起床了，难道这是自己心底最自然的反应么？自己对李思朗，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啊？理智里总是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过去了，她早不是少女迷恋的年龄，也不是不切实际的人。可是，现下这个自然的动作却仿佛在说，她还是喜欢他的，想跟他在一起的，没有理由，没有迟疑。
　　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小猪回头看看还在熟睡中的刘雨蔚，再看向他，轻声问了句，“不叫上其他人么？”难道他们两个跑掉，把其他人都扔在这里？
　　李思朗绕过她，把门关上，拉着她走了几步，这才偏过头，说，“现在这个时间爬上山顶，刚好可以看到日出哦。”
　　果然，小猪原本懒洋洋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抹兴奋，“日出？”在山顶看日出呢，她早就想了，不过她身边的朋友们都奇懒，没人愿意陪她牺牲睡眠，在夜里爬山的。
　　“想看就快点出发啦！要不然待会错过了。”李思朗又拉过她，往山路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们……”小猪还在回头。
　　“没事的，我告诉过晓松啦。明天早上他们自己会上山顶来的，你放心。”李思朗的力气比想象中的大，小猪被他拉着只能快步地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她不禁想，为什么看起来温文的人总是不如外表那么文弱呢？

　　月光明亮地照着山路，虽然不黑，但也不是那么清楚，小猪跟在李思朗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路，走得磕磕绊绊。想起中学时候回家爱走的学校后门那条小路，小猪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差点撞上李思朗的背，小猪奇怪李思朗为什么停了脚步，却看见他转过头来，眼睛里映着月光，亮闪闪的。“你突然在后面笑什么啊？”
　　小猪还在笑，说，“你还记不记得学校后门的小路？以前晚自习下课，从那条路回家，下了雨，天黑又看不清——”她一直在笑，浅浅的酒窝在月光下很可爱，“我们都按那个‘经验’来判断路况，你还记不记得？”
　　“黑色的是土，白色的是石头，反光的是水。”李思朗接答得很自然。
　　“对，就是这个。然后有一天，晓松就边念叨着这句经验边走，非常仔细地看着路——”
　　“然后一脚重重地踩进了水里。”李思朗的声音也带着笑，嘴角好笑的上扬着。
　　小猪笑得眼睛和嘴都弯弯，想起晓松当时的狼狈啊，太好玩了。
　　“幸好晓松现在没跟着我们一起，要不然不知道会被你笑得多窘。”李思朗声音好好听，月光下的笑脸好动人，合身的运动装衬得他好神清气爽…… 小猪看得呆了呆，回过神，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你刚才都催我快点，现在自己倒停下来了。”脸是燥热的，千万别让他看出来自己会看他看得呆掉，丢脸，真是丢脸。
　　李思朗瞥到月光下她泛红的侧脸，嘴角不动声色地隐着笑。这个小女人，真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么？

　　才走了不过几步，小猪就停了下来，僵着背，迟迟不动。
　　开始跟在李思朗后面，又在想着好笑的事情，所以也没注意，现在自己走前头，才觉得山路两旁的树林黑影憧憧的，在夜风里不时哗哗作响，路上就他们俩，周围极静。小猪素来胆小，看到这样的环境，被吓到了。
　　还呆立着，手上传来暖暖的温度。李思朗拉过她的手，紧挨在她身后，“不用怕，我就在你身后。”小猪仍是不敢动，手上微微地冒着冷汗，有些抖。
　　李思朗伸出另一只手，蒙上她的眼，“直接往前走，我指挥你，不用看周围。”
　　两人紧贴着，李思朗的气息就在脑侧，小猪安心了些，听着他的话，一步步地走。到山顶的路并不短，一路上小猪只觉得身上都染了他的味道，那种清新的，像夏草的香，安定而且安全。
　　过了好久，小猪觉得脚下似乎平坦了些，身边的风也比先前柔和了些，没有了呼呼哗哗的声音。捂住眼睛的手放开了，她看到自己已经站在山顶，脚下是一块石面的平台，四周仍是寂静的，往下看去，月光下的树梢轻轻地摇晃，像是在优雅地跳着舞，完全没有了刚才吓人的感觉。
　　李思朗拉她坐下，看着她好奇四处张望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这个地方，可以看到日出时最美的晨光。这里的人叫它‘凤凰之光’，据说可以许愿的。”
　　许愿？真好耶！能实现更好。小猪侧过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他说，“你都长大了这么多岁了，怎么胆子还是那么小？”
　　唉，小猪想叹气了。胆小不是她的错啊，生来就这样了，这是她的大弱点啊，没办法。“呃，”小猪揉揉额头，“这个，胆子大不大好像跟人长大没什么关系吧……”
　　本以为李思朗还要笑她，却见他微微转开头去，“待会……见到凤凰之光的时候，可不可以把你的愿望借我？” 她不知道她这些小小的动作看起来很诱人么，还经常无意识地做……
　　“借给你？怎么借？”小猪一脸茫然，第一次听说愿望也可以借的。
　　“到时候你只要许一个‘希望李思朗的愿望能实现’的愿就可以啦！”李思朗转回头看她，眼睛里漾着狡黠的笑。
　　“哦。好。”好好看的笑啊……

　　坐了不多一会，黑漆的天慢慢转成了灰色，周围山的轮廓显现出来。天边的空从绯色慢慢地变成了淡红色，再一点一点染上金黄，柔柔的，暖暖的。
　　李思朗看着那些云，突然开心地对着她，“快看，快看，凤凰之光！”
　　那云上的柔光开始变换出一种夺目的光彩来，像是光箭般，射穿云朵，射向四面，给每一处都镀上一层亮眼的金色。
　　小猪兴奋得站起来，想对着那满天金光开心大喊，却在起身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还一直在李思朗的大手里。一抹桃色立时漫上她的脸，她大窘，干咳一声，挣开来，“快许愿啊，你说可以许愿的！”
　　李思朗笑看着她，然后转身面对着凤凰之光，垂下眼眸，很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小猪当然也跟着他的样子，在心里默念，“希望李思朗许的愿望能实现！”
　　睁开眼，李思朗正低头看着她。她脱口问道，“你许的什么愿啊？”问完了才发现不该问的，不光是因为大家说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而且，他那么想实现的愿望，一定是很重要的，她不该去探究。
　　所以她马上加了一句，“你不用说哈，我只是随便问——”
　　“我许的愿望是，我希望能跟自己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我曾经错过的那个人，相知相守，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