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行，等我》王语竹

3、碰撞

　　刘少动作不慢，第二日便打电话来请语竹吃饭，说是赔惊吓美女之罪。既然计划是要破坏他和张同学的小美女，那当然要去。假意拒绝一下，小猪便“盛情难却”，不再推辞了。
　　极有情调的西餐厅，情侣座甚是浪漫啊。可惜我们小猪同学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这点阵仗算什么，只管大大方方入坐，要了一份芒果鸡柳，丝毫没有扭捏状。刘家伟边吃边讲话，小猪无语的听着，无非是些暗藏对她夸赞对自己吹嘘的话，听得多了，也就免疫了。
　　其实刘家伟长相算英俊，声音也好听；谈话愈多，还会发现他学识广博。只是小猪是来扮恶人不是来相亲的，对着饭票帅哥想的只是如何完成任务，自然食欲不振，只好保持淑女的微笑，做个一百分的倾听者。
　　正餐后刘少点了一个奶油冰淇淋，肉麻的名字，“静静等你品尝”，小猪顿觉气血翻涌，刚改善的一点点观感全飞走了，差点把吃进去的少少东西全吐出来。这个富少，怎么给人的印象会这么丰富多变呢？
　　结束晚餐，刘少提出送她回家，当然是拒绝。这点小矜持美女还是会耍的——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更何况这本来就只是计，怎能让他知道她落脚的地方。打车到晓松家不远处，看不算晚，语竹下了车，慢慢走着，享受清凉的风。
　　刚才用餐中途起身去洗手间，看到那道身影坐在离他们不远处，一个人，也没见点什么菜，只是一杯饮料，静静坐着，眼眸低垂，似乎正专注地想着什么。这样的场所，不应独自来的，他应该也是佳人有约吧。
　　三天遇到三次，如此频繁，若是旁人，不能不说是有缘了，可偏偏是让她惟恐躲之不及的李思朗。当年高中同班，她喜欢他，人尽皆知，众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和他的追逐。那时的她傻气得很，他打篮球她便递毛巾送水，他画画她就布画板调色；他英语不好，她借用英语科代表的身份给他开小灶；他腼腆内向，她就约一大帮外向开朗的同学一起玩，想办法逗他说笑…… 以为喜欢他跟着他就行了，亦步亦趋地殷切却让他日渐不耐，慢慢地，他疏远她，躲避她；直到五四准备节目的时候，班里一个女生告诉她，李思朗和文艺委员亲密地手拉手跳舞，还有一起在地上翻滚的动作，她才知道，他已经离她好远。原来，她追得越紧，他便逃得越快。
　　她还记得那个难堪的场面，长得像范冰冰的文艺委员谭锦，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在自习课前的教室里，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大家都听得到，“有些人啊，只知道死缠烂打，怎么不想想，死缠烂打也是要看人的——如果一副土里土气又丑的样子，不管他怎么追我，我也绝对不喜欢！”
　　那意思，无非是指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有人笑，却有人低语。那些窃窃的声响在当时的小猪听来全是对自己的嘲笑和侮骂——是啊，凭她，一个只是长得可爱点的假小子，怎么可能让俊朗清秀的李思朗注目呢？他喜欢的，应该就是谭锦那样的女生，秀气，标致，红唇皓齿。
　　低语声在李思朗进教室那一刻停顿，众人目光中，他温柔看向谭锦的那一眼，让谭锦更是如开屏孔雀般骄傲，也让小猪的心，碎掉一地。
　　晚风吹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湿湿的全是泪。语竹不禁想要笑自己，有什么好伤感的，都过去七年了，这些年来故意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没有了他的生活，自己不是一样开开心心？或者可以说是更快乐了吧。

　　回到张晓松家情绪已无波澜，汇报今日战况，小猪对刘少的印象总结为“俗不可耐”，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道是不是这四个字的评价太过夸张，还是对自己的“勾引”计划有些内疚，张同学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居然吞吞吐吐地帮起刘少说话来，“其实他、他也没你描述的那么差……”看小猪一脸奇怪的看向他，说得更不顺畅，“……吧……要不然他怎么能抢走易馨……”
　　弄半天是为自己喜欢的女孩维护呀，害怕易馨被她想成贪财的物质女孩？小猪呵呵笑，动了情的晓松果然不同，举止怪异毫无逻辑，难道这就是传说的恋爱中智商为零？
　　想到这里小猪笑得更欢，肩膀撞撞晓松，“嘿，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女主角啊？就算没有对手戏，也至少要让我这个‘第三者’见识下是何方神圣，有这等本事勾去了我们张帅哥的魂啊！”

　　咖啡餐厅靠窗的位置，秋千座里一副学生模样的小猪拿了杯热巧克力在晃啊晃。她是来这里守株待兔的，如晓松所言，近中午的时候从窗户望出去，刚刚好见到那个女孩出来吃饭——是介于乖巧和雅致之间吧，带点学生的稚气，但也有些许白领的干练。呵呵，原来晓松喜欢的是这型的。
　　正顾自笑着，旁边座位传来一把男声，好像在哪里听过，透着熟悉的味道。小猪好奇地把头偏过一点，看到刘家伟正帮一个漂亮的女孩拉开座椅，亲密地说着话，笑容温柔。
　　噢，这刘少也真是，自己的公司和女朋友易馨的公司隔这么近，家门口也敢拈花惹草。看这个美女显然跟易馨不同，雪纺长裙，套了件小外套，衣料明显都上乘得多。刘少啊刘少，家花是不是真不如野花香啊，对别的美女跟对女朋友待遇相差还真大。
　　小猪同学心里活动异常丰富——俗话说非礼勿听，不是她想听，声波在没有阻隔的情况下，又距离这么近，按科学理论当然会传入她的耳朵。反正现在没有吃饭，巧克力嘛，味道比较醇，不会发吐吧。
　　做好听到肉麻言语的思想准备，小猪“安心”地等谈话内容“找上门来”。
　　“……是啊，好久没一起聚了。最近他们有朋友在，所以没时间。快毕业了，你的学分欠的不少吧，只知道玩，这个学期的课要是再挂科，恐怕——”
　　“哎呀，我知道啦，放心！我只是想你们了嘛！你真唠叨，真该找个嫂嫂来把你拴着，省得老管我。”
　　嫂嫂？这个女孩是他妹妹？
　　借着秋千座上藤草装饰的遮挡，小猪偷偷瞄过去——
　　刘家伟宠溺地轻刮了下女孩的鼻子，“你少捣乱就行了，要不然，上次你就已经有个嫂嫂了。”
　　女孩嘟起嘴，“还好意思说，选女朋友都不谨慎，上次那个分明是看上你的钱，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她整走！”
　　豪门家事？小猪有几分不好意思，家事耶，这样被她这个外人听了去，他们知道不是气惨？
　　还好这两兄妹也没再谈多少，大概是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吃完饭就勿勿结帐了。
　　看他们走出门口，小猪也出了餐厅。嗯，没想到会听到些有趣的东西，小猪一面远远望着刘家伟跨进公司大门，一面倒退着，笑得开心。
　　后脑勺当然是没长眼睛的，小猪光顾着乐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只听到“砰”的一声——倒霉的她又撞到人了，还有哗哗掉一地的书。
　　顾不上自己撞得生疼的腰，小猪连忙蹲下去帮忙捡书。
　　自从上次用“不小心相撞”与刘少认识以后，这是第二次撞人，以后不会经常以这种方式“认识”人吧？小猪心里闷闷的，疼死了。
　　把厚重的《广告创意实例》递过去，被撞的那人正低着头注视她。刚劲的眉，微卷的睫毛，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看她的表情大概跟她刚才想着刘家伟兄妹的表情一样，有趣的样子。
　　小猪心里咯噔一下，老天，我怎么又遇见他！
　　他，李思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