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观妙 ...
-
自那以后，温重黎常常跑到云华斋来借书，借的书囊括了天文地理兵法战策，甚至养花种树也有涉猎，兴致高昂时常常和荀兰卿攀谈至深夜。有时实在太晚，不得不宿在云华斋的客房中，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回琴鼓山去。荀兰卿能感觉得到温重黎的真气日复一日凝练深厚起来，就连他自己也有不少的新奇想法萌生。
事实证明荀兰卿决心交好温重黎的做法并没有错。三月后，他忽然听外门弟子说起琴鼓山的温重黎自行筑基成功，得了羽山观妙真人的青眼，做了真人的弟子。紧接着几声鹤唳，掌门座下青松童子奉了掌门谕令前来，要他去羽山参加观妙真人的收徒仪式。
荀兰卿连忙跨上步景，跟着青松童子踏云而去。
荀兰卿来的不早也不晚，各位真人正好来了一小半。通玄真人向他招招手，荀兰卿会意，站到他身后捧着拂尘侍立一旁，一边打量拜师仪式的殿堂。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布置也和上次差不多。大殿简朴庄重，甚至还没有掌门房里的摆设华丽，但放在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充满了沧桑之感。正前方墙上挂着祖师的画像和各位前辈的牌位，下方放着香炉，各色贡品依次摆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能感觉到到那些神主牌上笼罩了一层光晕，一呼一吸地波动着,辐射出无数条丝丝缕缕的细带，结成一个罩子，将整个大殿都包裹其中。
站在掌门通玄真人对面的，正是本次的两位主角，观妙真人和温重黎。观妙真人面貌极为俊美，双目闪动如电，身形魁伟，令人一见心折，就连空荡荡的左袖也不能减少他的英雄气概。荀兰卿暗暗惋惜，若不是左手被斩断，再过几十上百年，隐仙派或许能够再添一位元神真人。
感应到他的目光，观妙真人转过来对他微微颔首。
站在观妙真人身后蓝白道袍，金冠束发的少年正是温重黎。如今他的精神状态已不可和昔日那个穷困潦倒的小子同日而语，手按长剑，身姿挺拔劲节如松，目光锐利，顾盼有神，令人联想到照彻黑夜的朝阳。
果然是麻雀一朝变成了凤凰。荀兰卿很有几分自得的想，如果温重黎是块未经发掘的璞玉，那他一定就是慧眼识玉的和氏。现在温重黎很快就要被雕琢成光彩照人的和氏璧，反倒令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身着八卦绛纱袍的碧罗真人带着一串爽朗的长笑姗姗来迟，后面跟着太玄玉女的车架。人未到，香风已至，一对青鸾飞至庭前起舞，半空中响起若有若无的仙音，四只彩凤拉着白玉辇从乘风飞来。又有数个妙龄少女或捧如意，或捧宝剑，驾云跟在车架旁，竟也没被甩开，显然修为不差。荀兰卿悠然神往。
在座诸位真人纷纷起身，向这位派中地位最高的二人之一行礼。
一只白皙如雪的柔荑挑开珠帘。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太玄玉女身着玄白二色羽衣，头戴云母冠，曼步走出白玉辇。
荀兰卿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太玄玉女的容颜固然举世无双，令人目眩，但更有一种超脱俊逸的气质，是无暇的冰雪，是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更是天地间运行的大道。这对立志追求天道的修士们几乎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几乎把自己的舌头咬出血，才勉强挣脱这种毫无理由的沉醉。
“冲虚真君尚要镇守琅寰洞天，无暇前来参加此次道统传续的仪式，托我向各位表示歉意。”太玄玉女柔声说道，声似敲冰击玉，“没想到自上次通玄收徒以来，观妙也得了个好徒弟。”
观妙真人脸上微喜，连称劣徒当不得夸奖。
各真人又互相寒暄后，由殿中辈分最长修为也是最高的太玄玉女奏响钟磬，表示仪式正式开始。
温重黎一脸肃穆地跪下，背出隐仙派几大戒律，再向正中的祖师画像和排位叩首敬香。一线白气笔直升起，在三尺处没入虚空，泛出一股隐晦的波动。荀兰卿感应到排位上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加持到了温重黎身上，就像他当初拜师时感应到的那样。
“嗯，本派的各位前辈同意了。”通玄真人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把一个漆托盘放到温重黎手中。
温重黎依照程序为观妙真人倒了一碗敬师茶，灵雾氤氲，观妙真人十分愉快地喝干了茶，并为他取了道号。
“我见你悟性超绝，性情坚毅，不妨赐你道号灵坚。”
温重黎深深拜下，从此他就是观妙真人的真传弟子，隐仙派真正的道统传续者。见到这一幕，所有在座真人都深深感慨，显然是想到了当初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幕。昔日敬茶的他们还在，不知喝茶的师长们又转生到了哪一处？
荀兰卿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微笑地看着温重黎。
接下来各位真人纷纷拿了点东西送给温重黎作为拜师礼，走到通玄真人面前时，眼光和荀兰卿交错一瞬。
太玄玉女似乎感觉到什么，如云如雾的眼波颇有深意地从他和温重黎脸上掠过。
拜师结束后，便有真人提议道，“咱们也好久没聚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
“妙极妙极，又有酒喝了！”杭桑子一听有酒，立马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扑到酒缸里去。
碧罗真人横了他一眼，“喝喝喝，你就知道喝，哪天醉死在酒里算了。”
“那感情好，我正求之不得呢。”杭桑子拔开腰间酒葫芦，又灌了一口，碧罗真人顿时无奈。
“好了好了，去哪？还是老地方？”丹阳真人打圆场道。
“不了，素霓桥那地方景色虽好，去多了也腻味，换个地方吧。虹光湖绮丽别致，又在水底，倒可以去那里。”“去珊瑚水榭也行啊。”“风荷苑亦别有风味。”众真人顿时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荀兰卿温重黎两人听得一愣一愣，完全没有插嘴余地。
最后通玄真人拍板决定到虹光湖去，广袖一挥，也不见有什么震动响声，便已换了个地方，两个修为低微的小辈竟毫无所觉。
荀兰卿转头四顾，只见一片渊深湖水在头顶波光荡漾，水藻漂浮，翠黛摇曳，珍稀鱼介，往来游弋。脚下踩着像是水晶一类的宝石，晶莹剔透，居然能看到底下的白沙，人在上面，有如悬空而立。
昔日碧罗真人喜此地景色，想要常来观赏，又不想宫殿帐幔挡了视线，于是用各种剔透的宝石水精建成一座宫殿。宫内金玉堆砌，珠贝装成，珊瑚玛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穷极奢华精巧之能事，比之龙族的水晶宫也不稍差。
温重黎从未见过此等广大华美之景，不由目眩神迷，衣袖被人拉了一把，见是师兄，连忙跟着他走了过去。众位真人都已落座，荀兰卿等身为小辈，只能敬陪末坐。
容貌姣好的贝女脸上含笑，捧着金杯玉盏，蝴蝶穿花般游走在各桌间，摆下一盘盘香气扑鼻的珍馐。有黄精茯苓，赤板桃胶，松柏之膏，五云之浆，还有何罗鱼，文鳐鱼，珊瑚蟹等湖里河鲜。一众乐工在纱幕后奏起《云韶》之乐，身影在纱幕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鲛人轻敲檀板，放开歌喉，声音忽高忽低，若往若还，忽而响遏行云，忽而低沉幽咽，绕梁三日不绝。
“重黎，吃呀，难道你看着这堂上的歌舞就能饱了？这次宴会上的都是好东西，平日里难得一见，吃一口顶得上数年苦修呢。”荀兰卿戳了戳正看着盘子不知道怎么下口的温重黎，笑道。
“嗯。”温重黎看了荀兰卿一眼，连忙转过头去。荀兰卿本就金肌玉骨，容貌风流脱俗，在这虹光大殿，烟岚流转中，展颜一笑，更令他觉得无法逼视。
堂上舞姬重衣杂彩，绿云扰扰，风雨凄凄。曳罗裙之袅袅，鸣佩玉之锵锵，雾縠从风，宛若惊鸿。清歌互举，玉步徐移，絅衣屡更，新态不穷，忽举袖而萦紫，复回身而拖红。匿迹于往来之际，更衣于倏忽之中。
荀兰卿心怀大畅，一只手端着玉杯慢饮，另一只手在青玉案上和着乐曲打起拍子。在这暖香扑鼻，丝竹悦耳的虹光殿中，有些醉了。
忽然钟磬丝竹声大响，合着鲛人的歌声连转九次，舞姬纷纷往中间聚拢，一场歌舞已到了末尾。乐声戛然而止，舞姬回身旋舞，在一片纷扬的水袖中缓缓退场。
荀兰卿含笑看着舞姬退场，却听上座的真人中有一人发声道：
“每次来都是这些，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荀兰卿好奇地转过头去，想要听听真人们到底有什么更刺激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观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