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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儿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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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吐了一个月。正值太阳最毒的夏日,她每日里恹恹的,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赖在塌上,最活泼的时候,不过是趁着傍晚有风的时候,搬张椅子坐在树荫下纳凉。
宁书涵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他已经父凭子贵爬上了自家夫人的床,但看着小妻子苍白的脸色,心里着实急切。
缠绵病榻的柳氏得知儿子没死,清欢也活了,并且等上几个月她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整日里念着要过来照顾自家儿媳妇儿。
宁将军写信来劝,大意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总得等儿媳妇儿点头才行。
柳氏愧疚,不再想着要过去,只是细心挑选了十多名得力的丫鬟家丁并两名稳婆,千里迢迢地给送了过去。
清欢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已经吐得不大厉害,她没多说什么,只让尤喜将人安排了。
宁书涵一言不发,紧跟在她身边注意着她是否不适。
烟雨跟在人群的最后,低着头,经过清欢身边的时候,停住步子,不大声儿地来了一句:“小主子是把烟雨给忘了么?”
清欢半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乍闻其声,先是觉得这人真烦,然后惊醒,再接着惊喜。“烟雨姐姐。”她从椅子上蹦起来,惊得旁边宁书涵心漏跳了半拍,慌忙扶着人。
清欢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扑倒烟雨怀里,“烟雨姐姐,烟雨姐姐,我可想你了。”
烟雨望天翻个白眼,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了才说想我,真假。不过......嘴角弯起来,眼里染满笑意,“我也想你了,小主子。”
当晚,清欢和烟雨同榻而眠,宁公子被赶出去住客房。他怕清欢有事,烟雨照顾不好,极为熟练地在二人卧房门口打了地铺。
烟雨见之,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她揉揉眼睛,抚抚心口,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惊天动地的局面。
清欢拉着她进屋,只在关门的时候对外面的人说了一句:“地上凉,你仔细点儿。”
然后烟雨就见一直瞪着自己的公子笑开了眼,猫一样的凑过来,“你们去歇着,歇着,我给你们关门。”
烟雨抖了抖,公子你咋变成这样了啊?
从前公子宠小主子,那是宠在心坎儿里,但好歹还是有些原则和自尊的。但现在公子宠小主子,宠得自己的脸都要找不着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有了烟雨和柳氏送来的那些人尽心伺候着,宁书涵渐渐放下心来,开始接管客栈内的事。每十天给清欢老板报一次帐,每个月月底将整理好的账本给老板过目。
清欢也意思意思地给他点工钱,月末的时候,宁公子拿了工钱很自觉地悉数捧到自家妻子面前。
烟雨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可偏偏小主子能笑意盈盈地客气着笑纳。
烟雨觉得,小主子越来越像公子了。而公子,越来越像......隔壁的那只每天卖萌打滚讨主人欢心的长毛狗?
清欢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稚儿和薛美仁来了。
薛美仁从马车上搬下来四个大箱子,一一打开,全是绣工精致的小衣裳。春夏秋冬,一季一箱。
“是茴香做的。”薛美仁笑着对清欢说,“她自从知道你怀孕后就开始准备了,宫中的事有我们管着,她每日里只管做衣裳。”
清欢红了眼,“茴香哥哥,还好吗?还有少青,你们,都好吗?”
薛美仁望着面前相依的二人道:“很好,大家都过得很好。”你们都活着,且活得好好的,对我们来说已是最大的欢喜。
他简单地说了一些宫中的事物,如今夜半不比从前,接的任务不多。但好在曾经赚的银子足够多,大家也都乐得安逸度日。
“茴香这厮闲不住,衣裳做完了就开始跟老孙琢磨着去劫富济贫。”薛美仁笑,“她说,人生几十载,该做些有意义的事。”
宁书涵干掉碗里的酒,“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薛美仁欲言又止,“宫主,你和清欢,真的不回去了么?我们的意思是,住哪儿都是住,大家住的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宁书涵垂了眼,须臾笑了:“这事我可做不得主,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薛美仁和稚儿就在这里住下了,稚儿每天和烟雨伺候在清欢身边,宁书涵想与自家妻子说几句话还得等上半日,为此他十分不爽。
这日子在宁公子一日胜过一日的不爽中转眼就到了年关。
清欢的肚子大得很,她站着都看不见自己的脚,稳婆说,这样大的肚子,指不定是个双生儿。
清欢要生的那几天,夜半的其余几位堂主到了个齐。好在他们开的是客栈,房间足够多。
几人拉来了两马车的东西,宁书涵和清欢齐齐蹙眉。茴香道:“这可都是乖宝的东西。”箱子打开,没错,全是她的,全是宁公子当年在三里镇买的。
茴香说:“你们不回去,我们只好给你们把东西拉过来了。夜半那还有一大半,等过些时候再给你们送过来。”
清欢忙道:“不急,我们用不了那么多。”
茴香就笑,摸摸清欢肚子,“哎呀,干儿子干女儿好,我是干爹哦。”
孙一黑脸,众人大笑。
清欢笑着笑着忽然“哎呦”了一声。宁书涵脸色一变,急忙将人抱起来就往卧房冲。烟雨叫来稳婆,稳婆见这情形,道是快生了,转头就吩咐尤喜去准备热水,把其余人都往外赶,“夫人快生了,烦劳各位在外面等着。”
宁书涵想留下,稳婆不同意,心道:你在这添什么乱?但他听着清欢的叫声哪里走得开,稳婆怒了,也管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揪住旁边一人,“给我叉出去。”
顾南天、莫少青、孙一、薛美仁、祁泓、谢奕齐齐上阵,将他们伟大的宫主叉了出去。
清欢足足生了一夜,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得几个大男人心里直哆嗦。孙一拎着自己的药箱,做着随时冲进去救人的准备。
宁书涵一张脸已经惨白,数次欲往里冲,数次被死死盯着他的一众人抱胳膊的抱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好在这折磨在天亮的时候彻底结束了。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安静,天空破晓,阳光照进来给屋内镀上一层金红。
两名稳婆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恭喜公子,母子平安,儿女双全。”
儿女双全,人生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
宁公子却来不及看他的儿女一眼,冲进了卧房中。房内血腥气味尚未散尽,清欢浑身湿透娇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看见他,微微一笑。
宁书涵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吻落下来,眼泪也落了下来,“乖宝,谢谢你。”他哭着笑起来,望着床上的人,只觉此生何德何能得她倾心相伴,不离不弃。
清欢吃力地抬起一只手,纤细手指熟练地翻着漂亮的花儿,绕出一串极为动人的话语。同时张嘴,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宁书涵眨去眼里的泪,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宁公子,奴家孑然一身,只余儿女一双,真心一颗,你是否愿意嫁我为夫?”
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