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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阙 ...

  •   阿眉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彻夜难眠,心跳快得吓人。
      每天每天,都看着窗帘缝里漏在床尾的月光发呆,一遍一遍,是割在心口的银白的刃。
      上课的时候,困意袭来,耳边蜂鸣,黑板上一串串化学公式拉长成一溜溜白线。
      老师说:“介个呀,谁不懂,不懂了举个手。”
      老师又说:“你们连介个都不懂,老(脑)子里装浆糊了似(是)不似。哎哎哎,都去糙(抄)答案,糙!糙一遍就会了。”
      阿眉昏昏沉沉地想,哪个傻子举手了,明明知道化学老师问有没有问题不是为了给你解答,只是想让你抄抄答案而已......
      她这样想着想着,点头,点头,点头......
      要睡过去了。
      有人使劲摇她胳膊,阿眉,阿眉,阿眉,阿眉。
      她猛然惊醒,脑子像被抽空了,白花花一片。
      懵懵的,她说:“啊?啊?啊?”
      耳里的声音像是有回声的,但又格外清晰。
      他说:“你看啊你看啊。”

      眼前铺陈开光色柔和的白纸,素笔丹青,是欲要蹁跹出画纸的描线,细细的,柔和的,好像罗绮里的丝纹。
      那画里,影叠叠,一重重水复的渐暗的翳,那画里,有个聚拢眉峰的女子,只存着半面,阖了眼睛,眉尾噙着涓滴的云,像是藏于云腹的半悬孤月。
      明明是愁容,却扬着唇角。
      多么古怪。

      因着强大的莫名的力量,那画上的每一挥笔触,每一泼浓墨,都硬生生框进了她脑子里,弥补了将醒前那一脑空白。
      她不知道,他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居然能画出这样刻骨入木的画来。
      阮三说,你看啊你看啊,这是你。
      他拿食指拂那画中眉,指尖染上铅灰。
      他说,这多像你,睡着了也要发愁的。

      阿眉说,你太无聊了,真的。这哪里是我。
      阮三咂嘴:“是太漂亮了些,确实不像你。”
      他摇头:“败笔啊败笔,送给你了。”
      他把画插在她课本里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2014年的时候,他对着镜头,淡薄的神气,疏离的眼眸。
      主持人问他:“除了写歌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呢?”
      他想了想,说,画画。
      主持人笑起来:“都画些什么呢,你常说爱美人,那这画里,是否多是如云美人呢。”
      他摇头,不是。人物画,除却幼时临摹的没生气的雕塑和古画,对着真正的人描的画,我只画过一张而已。
      是自己想要画的人,不是临摹的像。
      主持人好奇:“那唯一一张人物画画了谁呢?”
      他说,这世上众生相,不一而足。或谦逊或收敛,或暴劣或奸诈。借了皮相,勉强遮掩一二。忠奸喜怒,全在眼里。遮掩的再完美,相由心生,终会显露。
      只是我遇到一人,醒的时候在笑,睡着的时候在笑,就连哭的时候,也在笑。
      我从来没见过,伪装遮掩得这么差劲的人,明明你可以看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自嘲的模样。
      他说,看得清,却画不出。
      这是我唯一的人物画,也是唯一的败笔。

      ************************************************************************************

      时间倒快的很,十一月底了,学校通知重新开始筹备音乐节的事。
      最后一节自习终了,暮色已深,城熙打着哈欠揉眼睛:“阿眉你收拾慢点,等等我。”阿眉把书在书包里归置齐整,想起阮三并不知道她要参加排练的事,解释道:“过几天省上有音乐会,我去排练。你先回家。”
      城熙装着委屈扯住她的衣角:“我也要去。”
      城熙近来与她说话,常是攥着她的衣角,孩子气十足,她头疼的很,觉得她都快变成孩子妈了,想想实在可怕,可又无可奈何,说话间对他不觉就会软了眉眼。也难怪前几天梅雨常看着她发呆:“顾眉生你最近女性光芒怎么这么重呢?”她也只能叹气。现在大施估计也知道缘由了,有这么个让人费心的祖宗,能不女性光芒大增吗?
      阿眉舒气:“你快些回家吧,排练很久的,而且也没有意思的。再者那里没有闲人,你去了也怪尴尬的。”
      城熙懒了神色,手支着脑袋:“你不回去,怪没意思的,那小子冰冷冷的不好玩。”他抬了眼,黑白分明:“你现在也不好玩。我在想,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傻里傻气的阿眉去哪了。现在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假正经模样。”
      阿眉愣住,看见他的神情,似乎是深邃难过的,可她又觉着是自己看错了,那男孩子明明笑意妍妍向她挥了手:“那你去吧,我回去了,晚上回家要当心。”

      她去的时候有些早了,其他要排演的学生都去食堂吃晚饭了,她到学校这许久,也就只有淼缈和梅雨这两个亲近点的朋友,跟其他人太生分,要是突然凑在一起,反而尴尬,所以自己提前到演播厅啃面包。一个人啃着,却不觉得孤单。
      阿眉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安于现状,有也好,没有也罢,她不会因为缺了什么过不下去,因为性子钝,所以不多想,不会对坏处多加指责,也不会对好处诸多欢喜。是以,不贪心,易知足。
      对这世间种种,她习惯从旁人处感知。哪怕是有了伤口,旁人说了,她才知晓。别人觉得应该痛,她就痛,别人觉得应该不痛,她就不痛。
      逆来顺受。
      她来的太早,演播厅的灯控室还锁着,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坐在最靠近门的椅子上,半敞着门,门隙里淌进走廊的灯光,混在黑暗里,糅合了,浑浑的。静了许久,门却被突然推开了,有些冷意。
      季杨站在那浊光里,长身玉立,斟酌着神色,阴晴难定地看着她,不过没有惊讶,像是早知道她一个人在这。
      阿眉因门口的冷气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只扫了他一眼,继续啃面包。
      半晌,季杨扯开沉默,嗓音醇厚阴沉:“顾眉生,你究竟是谁。”饶是他性子清冷,现在也终于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凭什么凭空出现了,却又不声不响。
      阿眉的神色在黑暗里难辨,刘海儿垂下来,挡了却月眉。
      许久,冷笑。
      “季杨,我是你妹妹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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