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七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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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头果然是乱得很不好看，季杨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阮城熙扯了她的衣角，赔笑着躲在她身后。
阿眉都忘记自己今天叹过多少次气了，现下也只能接着叹气，语气却像是哄孩子：“阮城熙，你去那边好好坐着不要乱动，我来收拾。”
身后那人还是拽她的衣角：“亲爱的阿眉同学啊，我是真得饿了。”
阿眉看了一眼锅里糊住的花花绿绿又黑乎乎的诡异无比的面，无奈道：“知道了，我重新煮。”
她挽好袖子，犹豫了一下，对着季杨，头微昂：“你，你要吃么？”
季杨对着她的目光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等阮城熙吃完了面翘腿打嗝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阿眉美好的一天就这样毁了。
阿眉心里滴血，城熙贼兮兮凑过来：“阿眉姑娘你这样贤惠，我以后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孝顺我就好了，哎呀其实也不用等到以后，”他谄媚地笑起来，“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爸爸保护你不被欺负，你就负责料理我的生活起居什么的，怎么样，你捡便宜了吧。”
阿眉冷脸不理他，让那傻缺自己去玩过家家的游戏。
突然阮城熙却扑过来挂住她的脖子，阿眉只觉得血往脸上冲，死命扯他胳膊：“阮……阮城熙，毕竟……毕竟男女有别啊……”
就算我们熟，你也不能这样啊，况且，况且，我们真的不熟啊。
阮城熙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什么男女有别，咱两是父女关系啊，你可少给我想歪了啊，我这可是表达对你的亲切友好和感激的方式来着。”
从美国回来的感谢方式都这么豪放？？再说谁和你是父女了？？！！
季杨坐在对面的，皱了眉：“城熙，你闹够了没有。”
阮城熙只翻白眼：“你个没趣的人不懂我的世界。”
季杨站起来，阴着脸收拾桌上的碗，阿眉连忙出声阻止：“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收拾就好。”
季杨只低着头自顾自收拾：“今天麻烦你了，城熙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阮城熙不服气：“季杨你也不能这么损你表哥吧，胳膊肘向外……”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大家都不再说话。
外，谁是外呢，他们是亲表兄弟，而自己只是个假妹妹。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自己也没必要再掩耳盗铃，想入非非了。
阿眉站起来，笑容淡淡：“既然你们要收拾，那我就先回房间去了。”
微笑，点头，还有......逃跑。
季杨把碗收到冲洗台上，背对着静默许久的城熙，声音冰冷：“阮城熙，你要不要让我提醒你一下你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季杨，你生气了？倒看不出你这么关心你这个妹妹。”城熙神色倨傲而轻蔑，完全不复之前孩子气的玩笑样子。
季杨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冷笑：“你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你演戏也要有个度，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城熙黑发吹额，神色冷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倒是你，你们全家，你母姓阮家所有人都在欺负她。我他妈的告诉你季杨，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嘴脸。真他妈恶心。”
季杨捏了拳头，转身，对面那美貌少年懒散倾靠，语刃锋利：“季杨，你是季家和阮家的宝贝，十指不沾阳春水，最与世无争，最清高孤傲，你好好当你的花架子就好，不用费心其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看着办。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和我废话。”
他懒洋洋起身，踱步至楼梯，刘海遮目，神色难辨：“从前你离她疏远，今后照做就是，不必假意装什么好人。”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沉，“就算以后知道了什么，也不要自作多情跑来插手。今后她，我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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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推过去，阮城熙是要久住下来的，但却又不像是因为没处可去。阿眉每每听见他拒绝着听筒里的劝告，一脸不耐烦：“我知道了爷爷，我很好，二姑这里很好，季杨很好，她也很好。”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只是不一样的对象，爷爷也好，大姑也好，都是一样的回答。只是阿眉一直疑惑，那个“她”是谁呢，是她么。可又不像是说她，城熙每次都严肃而静默，不是她常常见的赖皮模样。这疑惑像一根羽毛，挠得她心里发痒。
城熙以前也是在这里住过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别墅里本来就有他一间屋子，只是阿眉过去一直淡漠，只活在自己的卧室里，全不知道罢了。
原本这房子空洞冷清，阿眉不常说话，季杨不喜说话，可城熙却是个话唠，他风卷流云一样猝不及防就闯了进来，一丝歉意也无，只是径自笑容明媚，艳色如花，他絮絮叨叨，叽叽喳喳，阿眉不晓得他怎么会有那许多话说，想到他的时候，常常都是皱了眉头，难耐神色，却抑不住一泓温柔笑意。
有了这人，原来这样热闹。所有人都可以其乐融融，倒真的像起一家人来了。连季杨冰冷的神气也带了丝温意。
阮城熙，阮城熙，阮城熙。她尤记得他神采奕奕吹着唾沫讲他是怎么躲开严密的监控，身形矫健地蹬腿上树，分花拂柳，直捣黄龙登堂入室的。这些词都是他“顺手拈来”的，她一个都没有改，用得词不达意，可不知怎么，她却又记得清楚。不过就是说他偷鸡摸狗地爬上树，乘着没人闯空门，从小二楼的阳台上窜进了季杨家的房子，言之凿凿地拿着没人做幌子，最后还吓得她魂飞魄散，倒是好意思，生生把自己形容成了完美高大的007。
不过有一词，她咀嚼了许久。分花拂柳。她觉得像是平展的熨烫好的一个字眼，正好配那青眼流雾的男孩。像是分花拂柳而来的这样一个人。
她想，还好第一次他问她名字的时候她答得粗俗，不然必定难看。他这样胡拉八扯的一个人，又怎么听得懂她的意。
连娟细扫眉的眉，借问别来太瘦生的生。
生这个字，在这里是个虚词。
给她起名的人，最爱雕琢眉妆，原想取个顾眉，又嫌生硬，便加了个虚字，“生”。确实听起来像个戏名，有一股脂粉气，又有一股书卷气，合起来恰恰妥当无虞。阿眉想到此，却心冷起来，眉目也变得晦涩了。
什么画眉举案，都做不得真。
城熙在自己房里总闲不住，天天往阿眉房里头跑，那时候他们还不算熟稔，不过就是一个屋檐下的寄客，这一点确实有些同病相怜，可他两的情况却又是全然不一样的，但城熙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腻着她。哪怕她板着一张老太婆似的脸，凶巴巴地不让他靠近，他偏生就以那种蛮横的姿态撞进了她的生活，她躲闪不及，只得唯唯应酬，最后却不觉成了习惯。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最简单而又理所当然的习惯。
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鲜艳欲滴，唇齿生花。习惯了有一个人，时时涎着脸与你咫尺之遥。好像是个麻烦，可又不觉得困扰。
可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那女子必然将那习惯绵长成了依赖，又不知不觉娇惯起来，只是平白得了这许多好处，一时得意忘形罢了。
那时候她冲昏了脑子，没心思计较来龙去脉，只看到了诸般好处，做了一场年少时最美丽不过的梦。春风小雨，润物无声。
再后来，她对阮城熙这个画一般的人物又有了更多的认识，譬如他喜辣，厌酸。譬如他慕花，嫌素。再譬如他好色，恶俗。
再再后来，她才知道，她的这些认识，都是他喋喋不休告诉她的，而旁的，她一无所知。
她所谓的看透，只是浅薄。
不过，这都是后来后来的后来，她才忽然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七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