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星光》柯可可

20、人在别处

　　轰隆隆隆，远处传来巨大的雷鸣声，东南方向隐约有火光出现。
　　“怎么了？”
　　“谁知到怎么了，关键是要填饱肚子。”
　　玉飞龙有些佩服的看着继续胡吃海塞的武峰，他觉得自己的这位武哥或许是天底下最看的开的人了，他可以与自己一起在荒野里淋雨挖野菜，也可以一起在酒楼里大吃大喝，丝毫不顾及别人如见瘟神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人生的所谓跌宕起伏不过是短短几年的事情，也许还可以缩短到几个月，甚至几天，你永远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更不可能彻彻底底的了解到别人的内心，究竟什么是简单、什么是复杂？自己好像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不过有一点是知道的，自己面对最多的人还是自己，孔老夫子所提倡的推己及人多少有点太过强人所难，人若是整天都想这些事情，老百姓估计也不用吃饭了。
　　“是每年的例行水师操练，估计现在那边的崖山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本也没打算过去，不过听那炮声余威想来场面也是十分壮观。”
　　秀才转过头来笑看着玉飞龙开始解释道：“有些事情实在没法说，不过你若想知道，武峰估计能略知一二。”
　　“秀才你终于说了句公道话。”武峰拿袖子擦了擦嘴，端起茶杯咽了口茶，“场面是不错，我有幸跟我爹见过几次。大船长约四五十丈，船上置有火炮，不过是从前朝传下来的东西，威力倒是不小，刚才应该是那个大家伙打得喷嚏，其次最多的是火箭，对了，烟花见过没有？”
　　“自然见过。”
　　“火箭与烟花差不多，靠飞行到敌军的战船上爆炸后引起火灾，比诸葛亮的火烧连营场面多了。”
　　“还有呢？”
　　“别急，让我喝两口酒。”武峰握着酒杯仰头将一杯烈酒下肚，脸有些发红，开始变的兴奋起来。
　　“快看，起火了！”堤坝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小孩子趴在父亲的肩头上兴奋的拍着手。
　　“战事已经开始了。”
　　“李大人，今年的水师操练可是关系着我朝能否收服叛军，上边那位可是看着的。”
　　“请喝茶。”
　　“有劳。”
　　“大人不必担心，请放心观战便是，我想眼见为实，徐大人一定能看到皇上希望看到的结果。”
　　“哦，是吗？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哈哈哈哈。”
　　两个身穿官服的人对坐在凉亭内，亭外的长廊上站满侍卫，海风吹的帷幔晃晃悠悠，水面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碧蓝。

　　张容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水战，他清醒的知道海面远比湖面不平静的多，自己稀里糊涂被选到这里，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后生，怕了。”
　　“将军，不怕。”
　　“放过炮。”
　　“放过。”
　　“呵呵呵，别紧张，这次只是操练，敌军战船上没有人，不过是几艘失败的作品。”
　　“是。”
　　“这几年说是水师厉兵秣马，十年磨一剑，其实我们有苦自知，你也许不知道，船上其实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新人，有些甚至连游水都不会。”
　　“啊？”
　　“放心，我知道你炮打得很准，要不也不至于把你调到这边来。”
　　“哈哈。”年轻人羞赧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去做你的事情吧，记住，要为你自己和你的伙伴负责。”
　　“遵命，将军。”
　　“好了，去吧。”年近花甲的老人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唏嘘，不由回想起自己的那段青春岁月，他回首看向前方摇曳的美丽的弧线，忍不住轻轻叹息，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知道这一船人到最后能剩下多少呢？他左肋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军人，是战场上的兵丁，他从来不懂得什么为官之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水师提督，也许活着才是最大的理由吧。
　　“即使人固有虽千万人我往矣的英雄气概，那不过是一人以一时义气逞匹夫之勇，唐太宗曾经说过'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就是百姓的民心，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国与国的战争不在于一朝一夕间的民之所为，而在于时光流走时的民之所向。
　　一人若非有极大的智慧，极大的力量，是万不能与离离原上之草相抗衡。”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然当世之人评定别人的功绩，往往依据此人有过什么成就，做成过什么事情，有时候一些微不足道东西却被人冠以天花乱坠的言论，失去了它的本来面目，这的确是不可取的。”
　　“你们说的是皇帝？”玉飞龙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帝？”武峰哭笑不得，他有时候还真为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兄弟感到无奈。
　　“这天下非皇帝一人所专有，所谓家国家国，对于百姓而言，有家才有国，所以人人可为一家之主，人人可判国之大事。这样范围便可以一下子拓展开了。”
　　玉飞龙如遭瓶颈后豁然开朗，他看着面前大海中起起伏伏的波澜，仿佛从其中看到了正在孕育着的无数奇特怪异多姿多彩的生命。
　　“秀才，你说的有些过了。”武峰不由皱起了眉。
　　“怎么，不高兴？”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在商言商即可，刚才那番话可不象你说的，你—”武峰欲待多言，被一只红色的虾子堵住了嘴。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大可以言而无忌，广开言路，再说秀才一向是忧国忧民心系庙堂江湖之事，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秀才他—”武峰又要多说几句，眼瞧着另一只虾子要被夹起，匆忙改口道：“就算你要喂给你武哥吃，也要先把大虾剥了壳再说。”玉飞龙讪讪的放下筷子，尴尬的笑了。临海阁窗前秀才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静静的看着远方白茫茫的天际，用手轻轻摸了摸鼻子，淡淡的轻笑。

　　风也飘摇，人也坦荡，一路上会能有多少人与你相伴？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对大毛这么用心。”
　　“小雨，你不觉得它很讨人喜欢吗。”展云萍伸手轻轻抚摸黄狗毛茸茸的头部，狗儿静静趴在草丛上撅起鼻子想要嗅到主人素白的手，眼神温顺醇厚。
　　“你看，小姐又一个人看那只黄狗，我觉的小姐最近老是这样，会不会生病。”
　　“你懂什么，小姐是有心事。”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嚼舌头了，小姐平时待我们不错，我们何必又要在这里多嘴被她听到惹她心烦呢。”
　　几个丫鬟你言我语莺莺燕燕的远去，晏雨走过去蹲下身子，将手轻轻搭在了云萍的肩上，“姐姐，要不我们出去吃顿饭吧。”
　　“小雨，府上的菜肴不合你的口味。”
　　“怎么会？我只是听说春湖边上新开了一家菜馆，请的是北方的厨子，无论是关东还是京城的菜都做的不错，尤其擅长烹饪鲁菜，口味是重了点，在我们江南这种地方也算新鲜嘛。”女孩搂着姐姐的脖子，将脸贴近展云萍，不由撒起了娇。
　　“也是，家里虽然有楼台亭阁，假山活水，再美的景致也终归是池中之物，我想呆了这么久你也腻了，现在外面已是三月草长莺飞，也该出去玩玩。”女子站了起来，拍拍手，趴着的黄狗从草丛里窜到了路上摇着尾巴打着转儿。
　　“嘻嘻，它真听话，来来。”晏雨蹲下身子伸开手，狗儿只是伸着舌头抬着头跟在女子四周。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古人当真是有闲情逸致，明明是画却胜过自然。”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画本人作，通其意的也只有人喽，姐姐你真该去外面看看，湖光山色远不是那些所谓高人的三言两笔所能比的。”女孩气势汹汹的站起来，作势欲踢不听话的大狗，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想想又作罢。
　　“小雨，看来你是经常溜出去玩啊。”
　　“啊，没有，哈哈哈，姐姐，算我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已远去，树上的黄鹂婉转动听，燕子低低的飞过，春天花儿如熊熊火焰般盛开，如阳光般灿烂。